“确然。想必和方才那条水龙有关，此等功力，着实不容小觑。你我二人小心为妙，倘若应付不过，决不可恋战。届时，便由我来拖住那魔，你去找师父，以防魔界界门出岔子。”

“好！”

鱼附也应是听见了这番对话，他那尖锐的牙齿紧紧咬在唇上，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

裴寻今一移目光，忽地瞟见了岸边的几片鲛鳞。

那是鱼附蜕下的，上面还沾染着魔息。

几乎是瞬间，她便想好了法子。

裴寻今快步朝池边跑去，躬身便将鲛珠塞给了尚未反应过来的鱼附手中。

“拿好这个，躲进洞里，万不能出声。”她顺手捡起岸边的所有鳞片，“待我回来叫你了再出来，记得么？”

鱼附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

“那两人都是守界门的弟子，你若与他们对上，很容易引来众敌。”她简要解释，“放心罢，我能对付他们。”

说完，便抱着那几片鲛鳞朝反方向跑了。

鱼附拉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他的心头忽地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却难以说清到底是什么。

察觉到那两个宗门弟子的靠近，鱼附摆了摆鱼尾，避进了黑漆漆的洞穴里。

鱼附在黑暗中不知等了多久，但他并没有丝毫焦急。

他惯于等待，等不来的回应成了最好的磨刀石，磨平了脾性里的尖锐。

因此，当洞外传来那熟悉的轻唤时，他甚而有几分讶异——

讶异于裴寻今还会回来。

他不安地摆动了两下鱼尾，甚至沉入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随后，他盯着面前游动的小鱼，问：“我该出去吗？”

那尾小鱼惬意地游动，吹出一串泡泡。

“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同类。”他自言自语着，“可她万一骗了我，或是也想赶走我怎么办？”

他完全淹没在了水中，犹豫着戳了戳腕上的鲛珠串。

“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在水中泡了半晌，他最终还是一跃而出，鱼尾在空中甩出水花。

“我就出去看看。”他戳弄了一下小鱼，也不管它听没听懂，然后便朝外游去。

游出洞穴时，鱼附一眼便看见了裴寻今。

她瞧着分外狼狈，半干的头发凌乱地披着，姣好的脸庞沾了不少污渍，衣摆也脏兮兮的。

但鱼附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游出水面，倚在岸边，只有鱼尾还浸没在水中。

“他们呢？你怎么样了？”他探头望去，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急切了，才又抿住嘴。

裴寻今拔了根草茎子，随意把头发扎在脑后。

“追不上我，走了。”她用手扇着风，又觉不解热，便捧了些凉水，轻轻拍着脸颊。

她跑了近乎半座山，才把那两人甩掉，到现在脸还烫得慌。

也幸好武力值够，没把腿给跑废。

许是鲜少见到这样的随性，鱼附也不由得跟着弯了眼眸。

他趴在岸边的石头上，仰视着正拍着脸颊的裴寻今。

“他们可说些什么了？追不着你，不心焦吗？”

“就差指着鼻子骂我了，险些叫他们破了道心。”裴寻今一笑，露出点自得来，更显灵动，“我专挑谷缝、密林处走，那人想御剑追我，害得他师弟也跟着栽了跟头。”

话说到一半，裴寻今忽地想起一件事。

她不安地摩挲着指腹，道：“问你一件事。倘若将鲛珠碾碎泡入水中，喝了会怎么样？”

“碾碎？”鱼附的笑稍敛了些。

“大概……”他沉思片刻，语气不见变化，“死吧。鲛珠染了魔性，毒性很大。”

完了。

裴寻今笑一僵。

卷卷也没说过，选项里有死亡结局啊。

“不过，”鱼附又道，“倘若服用者修为够高，鲛毒的作用也会减小不少。”

裴寻今长舒一气。

她又行了。

她问：“毒不可解吗？”

“不可。”鱼附十分肯定，“至少我并不知晓。”

裴寻今的眉眼间又多了点愁态。

但她很快放下了这事——

既然暂且解决不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她睁着一双笑眼，离鱼附近了些。

“靠近了才发现——”她的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头发上，“你的头发真漂亮。”

微卷，和瞳孔一样的蓝黑色，在水面漾开时，宛若泼墨。

尤是目下，月亮的银辉倒映在水面，点缀其间，更为好看。

但裴寻今没想这么多。

她只是单纯觉着整天在谷底的水里泡着，还能有这么多头发，就很牛。

鱼附从没和人靠得这般近过。

饶是天热，这谷底也照样凉爽，尤其是到了晚上，寒风绕指尖。

他局促地紧了手，投向裴寻今的视线也再三不定，多是一瞥过后便又倏地收回。

“就只是……头发，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他小声地嗫嚅道，脸上却烧出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