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30，东方医院，急诊科。

张一森开药的手一顿。

面前，捂着肚子的男人面目狰狞。

“你们这什么破医院！还三甲呢，连病床都没有！”

“你嚷嚷什么！”小师妹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师兄都跟你解释那么多遍了，小结石，小结石，吃药就行，根本不用住院！”

如果不是被张一森按着，她现在就能冲上去来一拳。

然而男人继续中气十足的嚷嚷，“什么破医生！老子那么痛，凭什么不给我住院！”

“你！唔！唔唔！”

张一森捂住小师妹的嘴，递出病历，同时露出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

“我给你开了止痛针，你这么痛，不如先去三楼打针止痛吧。”

男人不依不饶，“老子的哥们是你们医院外科的主任！医生你信不信老子现在打电话，等会就能住院了！”

“如果你能联系到床位入院当然是很好的。”张一森眯了眯眼，“但是三楼打针是要排队的，你晚去一会儿就要多疼一会了哦。”

“啪！”

病历被男人一把抄走。

“医生你等着！老子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等会要你求着老子住院！嘶——疼死老子了！”

男人骂骂咧咧的渐渐远去，张一森这才松了手。

“师兄，你为什么按着我！”

小师妹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白眼几乎翻上了天，“他根本不是急危重症，外面那么多重病人都在等床，这种病人怎么可能收入院啊......泌尿外科就算有床也不会收的！”

“嗯，是这样的。”

张一森赞同的点头，随手刷新了一下门诊系统，看看有没有刷出新的病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骂你！”

小师妹依旧愤愤不平。

张一森继续点击鼠标，“要不然呢？跟他吵架然后等着被他投诉吗？”

“师兄！”

小师妹咬牙切齿，“那也不能惯着他！而且，止痛针又不是打了马上就不痛的，他等会肯定还会回来闹的！”

“没事的。”

张一森调出了刚刚开的医嘱给小师妹看，“我看他虽然疼，但是吵架的时候中气十足，所以给他开的止痛针是用500毫升的盐水配的，打着打着就不痛了。”

“咦？”

暴怒的师妹突然间愣住了，她扑到电脑前，仔细确认。

急诊科往常的止痛医嘱都是默认开的止痛药加10ml的盐水，一针下去完事，药物起效会快一点。

用500ml的盐水来配也没有什么错，只是需要慢慢打点滴，消耗的时间长一点......然后相应的，疼痛的时间也就会......

“师兄，你......”

小师妹的嘴巴逐渐张大，“好机智啊！”

“谢谢夸奖。”

张一森再次露出了复合社会期待的笑容。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急诊外科医师，他自己摸索出了一套专门应对“潜在医闹分子”的专属诊疗流程。

在不耽误诊断和治疗的前提下，采取“话术”和“技术性调整”的手段，达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急诊科这么多年来，能够保持0误诊率的医生很多。

但能保持0误诊率同时保持0投诉率的医生，只有他一个。

“好了。”

张一森把系统刷新了两次，这才轻笑起来，“没有新病人了，现在是凌晨四点多，你要不要下去睡一会，我在上面看着就行。”

小师妹翻了个白眼，“别，千万别！师兄你的脸有多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有我的运气在这里镇着，大半夜还是来了十几个病人，要是我不在，新病人能分分钟把这里淹了你信不信？”

她掰着指头开始历数张一森的既往战绩。

“前天，咱们上小夜班，我在的时候来病人的频率是一小时10个。我就上了个厕所，统共2分钟，师兄你一下子招来了8个新病人！”

“大前天，咱们上白班，我被教学秘书喊下去听小讲课，走之前外面排队的病人只有一两个，好家伙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十几个新病人在排队！”

“大大大前天......”

“好了好了。”

张·脸黑·一森举手投降，“那就一起待着吧。”

“这才对嘛，师兄你要对你自己的运气有一点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