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皇帝见状,不禁有些无奈,这位卢先生自从潜邸时成为自己的幕僚后,就向来如此,虽有惊天大才,却从不拘礼,也不愿入朝为官,只想藏于幕后,做个快活员外郎。
“卢先生,如果你对此书稿钟意,那就离宫时,拿去便是,何必在此消磨时间,耽误了军国大事?”永正皇帝抚了抚额头,终是开口劝道。
卢先生闻言,登时也觉得有失妥当,遂慢慢收起书稿,笑道:“在下素来独爱三国史,曾读陈寿所著《三国志》不下百遍,对民间传说、话本和戏曲故事也收藏不少。是以初见此书稿,顿时情不自禁,还请圣上见谅。”
“圣上,依在下之见,此书定然不凡,说不定能名垂千古。”卢先生轻捋长须,目光中有着无限推崇之色,“所以,在下以为此书第一回原稿理应留在宫中为宜,日后万一后人谈起此事,定然是一桩君臣相宜的美谈。”
接着又朝夏守忠笑道:“烦请守忠找个识字的人,帮在下誊写一份即可。这原稿还是留在宫里为好。”
“能得卢先生如此盛誉,想必是难得的佳作。”夏守忠挥了挥拂尘,从卢先生手中接过书稿,“卢先生若不嫌弃的话,就由咱家代劳了,正好可先睹为快。”
卢先生洒然一笑,道:“守忠的书法深得柳体精髓,爽利挺秀,骨力遒劲,若真能誊写此书,那自然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
永正皇帝眼看两人开始互相吹捧,而且三句不离贾瑛的书稿,登时内心竟生出一股醋意,旋即又被自己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给逗笑了。
卢先生名为卢思哲,与夏守忠一样,都是永正皇帝潜邸时的追随者,此二人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下一刻,永正皇帝轻咳一声,以便让两人将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这边。
卢先生还是老样子,倔强,又恃才傲物,而且永远是把他自己当做朋友,并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拘谨生分。
但夏守忠就变了,颇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唯有碰到这位卢先生时,才能稍稍放开一些,能谈笑风生。
不过自从继位以来,永正皇帝发现基本成了孤家寡人了,很难有人交心,所以对卢先生的“无礼之举”并不介意,反而倍感亲切,弥足珍贵。
重新坐定后,卢先生这才开始与永正皇帝谈论先前的话题。
卢先生问道:“圣上是否觉得满朝文武都是孤臣?”
“孤臣也有,但罕有,少见。”永正皇帝想都没想,如是说道。
“江湖上有句老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卢先生看了圣上一眼,继续说道,“朝廷亦如是。既如此,圣上为何不主动笼络一些,谓之‘帝党’。”
“帝党?”永正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当即皱眉道,“这满朝文武都是朕的臣子,又何来帝党之说?要是非说帝党,那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应该是帝党!”
正在一旁誊写的夏守忠一听“帝党”两字,顿时不自禁地手微微一颤,只好又重新取新纸再写。
“这卢先生的胆魄还真是不减当年,帝党这种话都敢说出口……”夏守忠不禁腹诽连连,同时又竖起耳朵继续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