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如袖,抚撩神州大地,温润世间众生。百里叶香,万里柳飘,将苍穹作舞池,以虹日为琉璃,视万物为贵宾。
花香鸟语,一辆牛车自南向北顺风而来,牛蹄声清,浅草将没,滚动的车轮带着泥土与草芳,碾碎了青草,碾平了凹地,却碾不灭天地间春风回暖的得意与快活。
易天行打了个呵欠,慵懒地斜躺在牛车后的草垛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两条长腿轻松地搭在牛车右侧的栏杆,牛车虽然很小,但就他一个人来说并不挤,反倒是空间刚好,草垛被梳理的很匀称,不扎人,又软和又舒服,但是这段旅途实在是太漫长了,这让放情丘壑的易天行也觉得有些无聊。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无聊,但是一个人如果太闲,陪伴着他最多的便就剩无聊了。
“人生漫漫,累一天,玩一天,玩累了一天再累一天,累啊。”
易天行叹了口气,有意无意的调侃正是他当前人生的写照。他本性好玩,挥金如土,嗜睡贪杯,若不是依得他有些许聪明才智,就是万贯的家产也不够其挥霍。易天行自草垛里摸出个酒瓶,高举过肩,酒水醇馥幽郁,一线入喉。
“好酒!”
易天行不禁叹道,脸上泛起了一抹嫣红,配上他豪迈的表情,仿佛春日的暖意不是出自天空,而是发自他体内那股热情一般。
酒瓶空了,他索性就将瓶子往脑后一抛,从草垛里抽了根稻草,叼在了嘴里,开始哼起了小曲,曲调宛转悠扬,而他的嗓音却又苍劲有力。
这是一个女人教给他的歌,在他浑厚的嗓音下,竟然也显出了几分豪气,别有一番滋味。可他本人并不记得这歌的来历,只是冥冥之中有个感觉在暗示着他,这是他幼时最爱听的曲调。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严格的来说是他不记得自己十四岁以前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道观里,而道长告诉他,自己是在一棵山崖下的树杈子上捡到他的。他不记得了也不想深究,倒并不是因为他心大,而是他觉得,一个人之所以会去寻死,想必之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快活,既然不快活,那自己又何苦想要去寻回那些不好的回忆呢。
也许,真是他之前日子过的太苦了吧,现在的易天行完完全全就是个江湖浪子,整天游手好闲,饮酒享乐不说,就连睡觉也是常人的一倍。晚上睡完了,白天醒来发现没事就接着睡,中午午睡,下午小睡,纯粹就是在享受生活。
牛车行的缓慢,可再慢的车也有到站的一天,赶车的师傅吆喝了一声,勒住了牛车。
“易公子,前面便是客栈了,您的钱只够到这儿的了。”
易天行应声而起,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回首望向牛车师傅所说的客栈,只见南北纵横的驰道交界处,一座七十平方不到的两层小楼坐落在那里,外有一桅杆,挂着“酒香飘万里”的旗子。
易天行对着空气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这飘出来的淳淳酒香,不由自主地叹了声:“好香!”随即翻身下车,理撑了衣裳,掸了掸身上的稻草。
只见他身高八尺,穿粗麻布衣,一身素裹,两只袖筒子卷至手肘,露出结实而精致的手腕,他的眉毛很长,从眉心到侧额由粗到细,似剑尖,眼睛很大,似流星,但却没什么神采,给人一种没有睡醒的感觉,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很近,可以看出他其实也是个很认真的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虽然不厚,但却有肉,若是此时有个算命先生看见这张嘴,那肯定会说他是个机智聪慧又极重感情的人,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挺直的鼻子将他整个五官撑了起来,显得格外好看。
这张脸与这扮相着实不搭,容易让人联想到落魄的富家子弟,但是他整体的气质又给人一种温暖而又舒服的感觉,慷慨,聪慧,机智,对任何新鲜事都充满了兴趣,却又对任何烦心事都极其豁达。
这也是牛车师傅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够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公子真是气宇不凡啊!”牛车师傅赞道。
“谢了师傅,这是剩下欠你的车钱。”
易天行笑着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递了过去。牛车师傅双手接住银子,两眼放光,他运了大半辈子的牛车,从来没有一次赚过这么多钱,他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这......有点儿多了。”
易天行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兀自前行,走至客栈内,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了下来。师傅见易天行没有搭理,便将银子揣进兜里,拉着牛车去了客栈侧面的马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