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死命的劝,诚恳的劝,苦口婆心的劝。将自己的性命和萧昭完全拉在了同一水平线上,妄图让萧昭明白“被长公主隐瞒的事实的真相”,“被彻头彻尾当作一颗随时可能被废的棋子的命运”,天真的简直可笑。萧昭也确实差点被他给逗笑了。
“你没有想过吗?”她浅笑着、无比轻慢的用刀尖挑起廖佑生的下巴,看着他紧张到浑身冷汗,不断吞咽着口水,神情掩饰不住的张皇。
她犹如恶作剧一般,欣赏着他的神情,慢慢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是长公主殿下让我过来杀你,难道长公主殿下不会派人跟着我吗?”
她用刀背轻轻拍了拍廖佑生的脸,一字一句道:“毕竟,是如此重要的大事。没有派人跟着的话,我这颗小棋子,万一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呢?”
廖佑生的情绪在短暂的时间内大起大落数次,理智的弦终于被她这满含恶意的几句话给彻底崩断了。
他本就不是善于隐瞒情绪的人,又因着身份尊贵,傲气十足。接连被人玩弄的屈辱产生的极度愤怒,让他一时之间连死亡的威胁都忘记了,他无视面前的刀刃,整个人扑到了牢房的铁栅栏之上,神色近乎癫狂,口不择言的冲着萧昭大喊道:
“萧渊!你真的以为明熙她宠爱你吗!你不过是她的一个禁脔,一个面首,像你这样的货色,她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以为她能在意你几时?她护了你三年,难道她还能再护你三年吗!人都是会喜新厌旧的,更何况她那样的身份!”
“我且看你现在如何嚣张,就算你今日真的如此张狂,张狂到看不清你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卖屁、股的面首罢了,你能得意一时,难道你还能得意一世吗?我就看着,你绝不会有一个好下场的,你日后的下场定会比我惨烈千百倍!”
萧昭面带微笑听着他说完这些话,面对他近在咫尺的、狰狞如厉鬼一般的面容也没有半点惧怕,迎着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笑着说:“遗言说完了?”
不等他回答,她便对萧林点了点下巴,示意道:“先把他的四肢打断,拖出来吧。”
萧林听了他胡言乱语半天,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气,闻言立刻打开了牢门,毫不客气的几下用刀背敲断了廖佑生的四肢骨骼。
嫌他的惨叫声太大太吵,末了还随便找了个小碗,硬生生塞进了他的口里。
他浑身瘫软如烂泥,即使嘴巴被堵住,喉咙里还不间断的发出瘆人的嚎叫和呻、吟。萧林提着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从牢房中提了出来。
他的半边身子都在地上,被拖着的时候难免会碰到断掉的骨头,他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总是在即将要昏过去的临门一脚的时候,被萧林掐着穴位硬生生给掐清醒。
“廖公子,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尽可以慢慢来玩啊。”让廖佑生毛骨悚然的是,见到他这副惨烈的模样,萧昭的神情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含笑道:“不过在此之前,在下有件事情想要问问廖公子。还请廖公子不吝赐教。”
她微微俯身,火把在她背后,她的身体将火把的光芒全部挡住了,她背对着火光,整个人如同深深陷在黑暗的泥沼中,偏生火光又给她增添了一圈血色的光晕,以至于她整个人此刻看上去,如同从地狱的刀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面目狰狞的魔王。
但她的声音却是很柔和的,柔和的甚至让人脊背发凉,浑身冰冷,她微微俯身,在廖佑生耳边问出了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很轻,除了廖佑生外,无人能够听到。但廖佑生听了她问出的问题,浑身的鸡皮疙瘩猛地全部冒了出来。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如坠深渊的绝望和惊恐。他身上的毛发一根根竖立,瞳孔剧烈的收缩,哪怕是四肢被断的痛苦,在这一刻里,也被心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绝望和恐惧给暂时压了下去。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受到的惊吓。
“疯子!疯子!!!”他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咆哮,这股疯狂可能在他眼里也透露了出来。因为他看到眼前人微微扬了扬眉,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他在心底大声的咆哮,只恨自己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否则他定然扯着嗓子要质问他。
她怎么敢!萧渊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想??
廖佑生的瞳孔有些涣散,他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他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嘲笑都被堵在的嗓子里,一句也发不出来。只有脑海中最真切的,也最深刻的想法,在喉咙的震颤下被带出模糊不清的颤音:“疯子,疯子!”
“疯子?”萧昭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着回应说:“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毕竟也挺适合我的嘛。”
她面上带着笑意,眼眸却是一片冷冰冰的暗沉。黑压压的乌云积蓄在瞳孔深处,深不见底的寒渊落满了已经死掉的记忆碎片。
她早就疯了,她想。
在三年前,在看到阿爹阿娘尸体的那一刻,她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