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陛下忽然点了三样东西,有史以来头一回!
膳房比准备任何皇家宴会都要紧张兴奋,当晚当值的上下一百多人全体动员,犹如过年一般。
那三样东西并非多难,关键在于陛下生平头次主动想吃点什么了……事实上,陛下也确比平日吃的多些,简直叫人欣喜若狂。
膳房总管这两日根据这几样东西,特地调整菜单,做了类似的菜式饮品。结果呢……陛下却又恢复原样。
膳房总管叹口气,君心难测,实在君心难测啊。
“陛下,该喝药了。”
药汁浓稠,黑乎乎的,散发着强烈的苦涩味道,李妄接过,面不改色的喝了,喝完之后,重重一扔,砰的一声,碗在盘子里滴溜溜打转。所有人一颤,纷纷跪下,端药捧盘的小太监更骇的趴伏在地,不住磕头。
李妄目光沉沉,却没有朝宫人发脾气,只面色不虞的坐着。
谭德德忙挥退众人,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门外来了人,谭德德轻手轻脚出去,与那人低声交谈几句,进来后,观察李妄神色,寻找开口时机。
“说。”李妄淡声道。
“回陛下,陛下吩咐的第二件事,已办妥当。”谭德德回道。
李妄扬了扬眉,未说话。
“之前业已按您交待的,告知那边,那位公子也带了话来。”谭德德又道。
因李妄不曾提及那人姓名,谭德德和一众人等也不好呼其姓名,毕竟绑架勒索之事在宫中不宜明提。大家心知肚明,是跟皇帝一同被绑架的那位就好。
昨日那边便已传来回话,正要回报时,被其他更重要的政事干扰,这么一耽搁,直到现在方觑得合适时机。
“那位公子约您明日东市一见。”谭德德如实说道。
李妄听后,仍旧什么都没说。
“师父,您觉得陛下明日会去吗?”茶水房中,谭笑笑悄声问谭德德。
谭笑笑两次随侍皇帝出宫,两次出事,却还安然无恙,至今活着,堪称宫内一大奇迹。
“陛下是谁,谁都能约出去吗?”谭德德眯着眼,摇摇头,“再者发生了这种事,陛下心情正坏,岂会出去。”
“徒儿觉得陛下会去。”
“原因?”
谭笑笑想了想,深沉道:“直觉。”
话音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在宫中靠直觉做事,早晚死无全尸!还有,妄揣君心,不想活了!”
谭笑笑忙捂着脸颊跑了。
李妄喝过药,换了身便服,稍休憩一会儿,便又坐到案后,拿起奏折。看了一会儿却心浮气躁。
午后阳光如瀑,风吹过树梢哗啦啦,光影掠过,犹如一幅春景图,李妄坐在案后,宫中还铺着地毯,华丽无比,却空空荡荡,哪怕春日灿烂,殿内也总是冷冷清清的,仿佛与世隔绝,同外头仿若两个世界。
曾经的某些记忆在这寂静中忽然浮现。
“你为何会出生?没人盼你出生。”女声凄厉道。
“滚远点,别来烦我。”男声厉声道。
“你怎么还活着,怎么还未死?”
“想活着?没人想你活着,你死了皆大欢喜。”
……
李妄眼眸沉沉,春风吹进殿里,却若冬日冷风,拂过他的面颊,寒意沁沁。
他闭了闭眼,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
“要走自然一起走啊。”
“……若不嫌弃,日后便……是朋友。”
“既是朋友,自当不离不弃。”
李妄站起来,朝靴踏过绵软的地毯,落地无声,来到廊前,抬眸望向碧蓝天空。
天空如同水洗般,澄澈犹如人的眼眸。
明日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