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像有些严峻。

这还是康熙第一次唤他“胤礽”。

胤礽有些害怕，他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往前面挪，以康熙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就像是一只小小的乌龟在悠悠前行。

然而书房虽大，再怎么慢也终有到的时候。

在胤礽终于挪到康熙身前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得霎时间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已然趴在康熙腿上了。

感受到一只大手正放在他的小屁股上，扯着他的裤子跃跃欲试的样子，胤礽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反抗的勇气瞬时泄了下去。

他动作极快地用两只手护住小屁股，声音带了几分后怕：“不能打，之前的伤还没好呢！”

康熙动作一顿，松开了手。

他任由小小一团的胤礽使出浑身解数从他腿上爬下去，然后在他终于落到地面上，还未来得及缓口气的时候，突然道：“说吧。”

胤礽抬起头看他，说什么？

康熙往后靠了靠，斜斜地倚在椅背上。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打量了几下面前的小不点儿，面无表情地道。

“说说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么些东西。”

方才练字的时候，康熙便把整件事情细细思索了一遍，越发觉得是有人想要谋害他的太子，通过从小给太子灌输这种思想，让他逐渐变得沉迷美色，荒淫无度。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不过才四岁的孩子，居然能说出那么一番话，还给御膳房下令添菜，他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

胤礽这才知道他皇父心里在想什么，眼见康熙自己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的样子，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确实是他疏忽了。

他只想着康熙可能会觉得尊严受损，却忘记了现在的他才四岁，对现在的皇父来说，更担心的是他为何会了解这些事情。

胤礽顿时垮了脸。

他应该说什么？

说他根本不是一个四岁小孩，知道这些事情再平常不过了？

要死！

胤礽有些头疼，他看着康熙状似悠闲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抬眼悄悄看了看那清冷凛冽的凤眸，总觉得周身忽然有些冷。

他想了想，干脆又奋力重新爬上康熙的大腿，颤颤巍巍地站稳，然后扶住康熙的肩膀，一抬头给了他一个软糯糯的亲亲。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脸面！

胤礽脑袋清楚地很。

他亲了面无表情的皇父一口：“阿玛别气啦！”

“保成不是故意的！”再亲一口。

“儿臣只是听说阿玛昨夜好晚才睡，今日又起个大早去上朝，担心阿玛的身体。”又亲一口。

康熙有些遭不住，伸手拦住小团子又要亲过来的动作，忍不住抬眼瞪他：“好了，成何体统！”

胤礽便从善如流地闭上嘴，直接往下一滑坐到康熙的腿上，抬起下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康熙低下头和他对视。

小小团子不过才几岁大，在他短短数年的人生里，无不意外都在这严肃威严的紫禁城里度过，他有着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的守护，从未经历过世间险恶。

他的眸光是那样的澄澈干净，仅有的小心思也不过是希望亲爱的皇父身体康健，他又怎么会舍得怪他呢？

康熙心里一软，清凌凌的凤眸便也如春风化雪，带了几分笑意。他捏了捏小团子白嫩嫩的脸蛋，告诫道。

“日后小心着些，别什么话都往外学，嗯？”

胤礽松了一口气：“儿子记得了。”

康熙点头，这件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然后他想起了今日那一波三折的午膳，虽都是怀里的人搞出来的，但还是有些担心，便又摸了摸胤礽的小肚子，问他：“还饿吗？”

胤礽摇摇头。

康熙又问：“那去睡一会儿？”

胤礽有些意动，但又想到了他为数不多的积分，便又摇摇头，道：“孤想去看看胤祉。”

胤祉啊。

康熙想了想，才从记忆里把这个儿子扒出来，他似乎也没去看过几次，不是不关心孩子，主要是对他不大报希望。

毕竟马佳氏曾经为他孕育了那么多个孩子，最后却只站住了一个女儿，他实在是怀疑胤祉能否平安长大。

对于这样的孩子，康熙都是这样处理。

如长华，如长生，如万黼，如胤祉。

既然不能保证活下去，那便干脆不去看望，不去关心，这样即使最后还是去了，他也不至于太过悲伤。

毕竟，他已经失去过太多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