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舟单手撑着床,整个人挪到床边,然后赤脚踩在地上站起身,手里拿着那套蓝白条病服。
这个世界的人穿着打扮都极为奇怪,但是比起修仙界的衣袍,要轻便很多。
沈白舟展开衣服,虽然是轻便,但是给沈白舟的第一印象是——
丑。
这套衣服严重地影响到了沈白舟的视觉。
时间足足过去了五分钟。
五分钟已经足够换好一套病服,但是陆折始终没有听到后面有换衣服的动静。
正打算问一问沈白舟换好了没,床帘外面就冒出了严棣咬牙切齿的声音:“陆折,一套衣服你们打算换多久?”
之前牵手、喂水就算了,现在换衣服,床帘一拉,还磨磨蹭蹭的,严棣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谁知道两个人在里面磨蹭什么。
连名带姓喊出来,陆折一个激灵,缩了下脖子。
他敢肯定,要是再磨蹭下去,严棣会不会进来不说,他等会儿见到严棣,指不定要少一层皮。
陆折梗着脖子:“快了快了,棣哥,你要理解沈先生是个伤患,一个人换衣服动作慢点很正常。”
他特地咬重了“一个人”三个字,证明自己没有帮沈白舟换衣服。
严棣也听出来了陆折的意思,默了一瞬,沉着声道:“行,抓紧时间,等会儿还要挂点滴,耽误不得。”
脚步声由近而远,陆折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也不敢慢悠悠地等沈白舟换衣服了。
陆折问道:“沈先生,你换好了吗?”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很快,陆折余光瞥见了沈白舟的身影。
沈白舟走到了他的身边,依旧一身白袍,手里拎着病服,陆折偏头就对上了沈白舟沉沉的眼神。
眼底眸光平静,看久了能觉出里面似乎藏着一抹……委屈?
陆折愣怔地问道:“怎么了?”
下一秒,那双黑眸里的委屈凝聚起来,沈白舟动了动唇,送出了一个字:“丑。”
因为他的嗓音略哑,这么一个字透着干涩的味道,反而充满了浓浓的嫌弃和委屈。
嫌弃衣服太丑,也委屈要换这么丑的衣服。
医院的病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丑的,但是作为患者没有人会去在意病服丑不丑。
可是,面对沈白舟那张清疏如画,略显病态的脸,宛如高不可攀又圣洁的神祇,再看手里拎着的病服,是真的有些委屈了他。
陆折安慰道:“病服丑是丑了点,但是比你身上的衣服要方便很多。”
看着沈白舟愈发委屈的眼神,陆折耐着性子轻哄道:“留在医院观察病情的时间不会很久的。”
“不会让你穿太久,所以你先忍一忍好不好?”
在陆折面前,对方哪怕是要他丢了命,沈白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地应下来,何况只是要他忍一忍这么丑的衣服而已。
沈白舟“嗯”了一声,只不过声音哑了一个度。
不是觉得陆折要自己穿丑衣服而委屈,而是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陆折这样哄着他。
也太久太久没有听到陆折,对他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那些曾经被陆折冷眼相待的日子,一旦和现在对比起来,沈白舟的心就翻涌着无尽的酸痛。
耳边是沈白舟换衣服的动静,陆折却沉浸在沈白舟哑了一个度的声音里。
他摸了摸鼻尖,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人都委屈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要他忍一忍。
平时那些丑衣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反而劝人去穿丑衣服。
虽然那是病服,但是不穿其实也没有太大问题。
偏偏沈白舟忍着委屈答应了他,陆折良心莫名的好痛。
思绪乱飞间,陆折被沈白舟的声音拉了回来:“阿折。”
陆折猛地回头,心颤得厉害。
他身边的亲朋好友,时常唤他“小折”、“阿折”,却从来没有像沈白舟口中唤出来的那么摄人心魄。
那是灵魂深处蔓延上来的熟悉感,还伴随着他难以言说的、揉碎在魂魄里的情愫。
却一瞬间又那么的陌生。
所以陆折望着沈白舟的眼神里,浸染了茫然。
“啊?”陆折脱口而出。
正想问沈白舟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有“折”,想起来刚才严棣喊过他的全名,陆折瞬间就理解了。
沈白舟坐在床尾,伸手轻轻地扯住了陆折的衣摆:“我穿好了。”
听话得令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陆折越看沈白舟越觉得沈白舟的眼神在说:我穿好了,我是不是很听话?
陆折打从心底想哄他一下,但是目光往下移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眼睛也跟着快要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