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声,风将一声叹息从缝中送进傅椋耳中,男人低沉带有笑意的嗓音直直撞了进来。
“三年不见,看来阿椋可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我啊?”
傅椋想了片刻,十分认真道:“莫不是皇上当久了竟然连记忆也不好了?今年年初时我见到的又是哪一个?”
外面男人狠狠一噎。
“你的那些话本子是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不曾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便是你算错了,从年初至今约莫有六十日,一日三秋那就该是四十五年,你堂堂一国陛下,连简易算法都能算错,羞不羞?”
穆商言:……
车帘被那只手猛然揭开,凉风夹着雨丝接连涌入。
一身明黄长衣,剑眉星目,气场不凡的俊朗男人躬身走进车厢。
他较之傅椋年关时所见,似乎又显疲累了些,连眉宇间都浮现出了淡淡川纹来,但那眉下的双眸子却丝毫不变,仿如墨珠一般深邃明亮。
穆商言抬头看了白诺一眼,目中含义明确,白诺心知她此时应当立马下车,但心中却有些放心不下傅椋。
“丫头,你先下去罢。”
傅椋知她心意,于是出言叫她先行下去。
白诺看她一眼,在傅椋平淡的眸光中,牙一咬的转身掀帘下了车。
“这小女子倒很是衷心。”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穆商言似乎颇为满意白诺之举,傅椋掀眼,羽睫如三月的春蝶展翅扑朔。
“陛下将我带来此僻静处,就只是为了同我话一话家常?”
穆商言看向她,一贯冷冽的眸中带着春风的暖意,他无视了傅椋的问题,只是道:“这新做的杏子糕,好吃吗?”
傅椋没有出声,她又如何不知,这杏子糕的来历。
穆商言自顾自道:“那一年,我为讨你欢心去学做了这糕,结果不仅害你哭成小花猫,还害得你整整闹肚了三日说要同我绝交……”
说到这里,他兀自一笑,然后抬眼直视傅椋:“阿椋,如今的这杏子糕,好吃吗?”
傅椋看他一眼,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道:“是好吃的,赶明儿我多带些回静安去。”
穆商言闻言微微颔首,才正了颜色道:“阿椋,恭安亲王那桩案子,又叫人给翻出来了。”
傅椋微微一惊,忽然恍然,如今普天之下和恭安王有关之人也只剩有她,将三年前的案子再度翻出,莫不是朝堂上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她十分淡定道:“这是刀磨了三年,你终于要动手了?想借个话头废了本宫的后位扶持哪一位上来?但此处着实不是个好地方,如果往前推些日子,在路上下手,旁人也不会议你三分,只会道我这位皇后一生命苦的狠。”
穆商言面上神情蓦然一僵,他冷哼一声,嗓音在瞬间低沉下来。
“命苦?你和我谈命苦?先不提这三年的供果到底进了谁肚子,就说说七岁那年,你摘了马蜂窝扔进先生房中,害我替你挨了顿结实板子,趴榻上足足半月有余。”
“同年四月因杏子糕害你闹肚,你蹲了我三日,趁我如厕完一脚踢我进茅坑沾了一身污秽秽物。”
“九岁那年你打着我的名头,女扮男装去调戏了孙尚书家的千金,不仅害我被父皇禁足三日,罚抄礼法整整十册,你还借着帮我之名在里头夹绘春宫册!十岁那年……”
“咳……”
外头传来不轻不重一声带着笑意的咳嗽,穆商言的话一下戛然而止。
傅椋十分淡定的抬手摸了摸鼻尖,心道你穆商言别说面子,就是连里子也彻底没了。
只听外头那人夹着笑意,有几分耳熟的嗓音道:“臣,穆书夜,恭请娘娘陛下圣安。”
傅椋动作猛然顿住,双眸陡然睁大,十分不可置信的看向车帘处。
穆书夜,正是当年叛国的恭安亲王名讳!
轰隆一声惊雷响彻天地,磅礴大雨倾盆倒下,傅椋十分紧张的咽了口唾液,双手捏着小衣边,压低声音同身旁男人道:“天道好轮回,你看他这不是找你来了。”
穆商言:……
见身旁男人不发一言,傅椋疑他亦是被吓破了胆,毕竟这档子怪力乱神之事她也就在话本中听一听,这头一回见着真的,也不免有些胆颤心惊。
她双目不移,直勾勾的盯着车帘,也未曾注意到身旁男人表情的不对,继续小声道:“义兄一向最是疼我,若他真来勾你魂魄,我必是要向他求求情的,这一点我最是讲义气,你且宽心。”
穆商言:……
“也不知他是否是没了头,光只剩个身子,若分不出你我来,倒如何是好?”傅椋拧眉自言自语道。
穆商言的面色在听到她那句讲义气时就彻底阴了下来,他将要忍无可忍的开口,却见傅椋站起身,猛一把攥住帘子拉了开。
正巧一道闪电当头劈下,衬得帘外油纸伞下一身青衣的男人仿若鬼魅。
男人朝她微微一笑。
“阿椋,许久不见。”
傅椋:诈……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