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又声十分看不惯那些男生,每次看见他们欺负季舒,必然要上去和那些人打架。
为此她没少被班主任罚站,每次她都特别不服气,皱着秀气的眉头,严肃问班主任,“那就许他们欺负我们,不许我们还手?老师你重男轻女!”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叫老师没法反驳,被她缠得没办法,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言又声和人打架的功力愈发高涨。
随着她们渐渐长大,那群男生也收敛了一些,不和言又声打了,而是往她的课桌里送情书。
言又声整天活蹦乱跳,她妈妈怕亏待女儿,就算家里不富裕,也整天变着法子给她弄好吃的,于是到了她读六年级,别人还没长开,她已经抽条一般生长,胸口起伏比别人深了许多,眉目含笑,面庞蕴情,成了整个年段男生的梦中女神。
言又声本身是没有那个觉悟的,她还很洋洋得意地和季舒炫耀,“酥酥你看,我打遍天下无敌手,以后我来保护你。”
季舒往往都不吭声,看着她脸上胡乱贴着的ok绷,安静地给她取下来,笨拙地用碘酒替她处理伤口。
季舒的妈妈对她的学习要求很严,所以她成绩一直很好,人又不爱说话,虽然长得也很好看,但对于那些顽皮的男生来说,她就是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那种,因此,很少有人去招惹她。
就算喜欢她,也是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不像言又声,整天咋咋呼呼的,和谁都能聊几句。
她们就这样快快乐乐地过完了小学生活,在升入初中的时候,季舒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妈妈得了乳腺癌,并且是晚期。
送到市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
她的爸爸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出入病房,后面就很少见到人影了。
因此季舒整个暑假都没有回家,一直在病房陪着妈妈,看着她健康的身体被一点点腐蚀,柔顺黑亮的长发一点点掉光,直到最后,苍白的脸瘦得只剩皮包骨,柔顺的长发也都被剃光了。
在她妈妈离世的那天晚上,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梳了个神气的辫子,抚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跟她说,“舒舒啊,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妈妈在天上都看着呢,一直一直守着我们舒舒,舒舒不开心的时候,就对着天空说话,妈妈都看着呢,舒舒,知道吗?”
季舒埋在妈妈的怀里,眼泪浸湿了她的病服,乖巧的点头。
她妈妈欣慰地笑,边拍着她的后背,边唱歌哄她。
季舒年纪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过多久,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耳边有人在说话。
“哎呀,这个女人抱她女儿抱得太紧了,手都僵了,这小姑娘抱不出来啊。”
“你用点力吧。唉,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妈妈了。”
她醒了过来,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将白布盖上她妈妈瘦弱的身体,然后她被领着出了门。
几天后,季舒抱着妈妈的黑白照片,从县里的火葬场回来,懵懵懂懂地被一群人领着去村里的坟地,看着那群人把装着她妈妈骨灰的小罐子埋到土里。
她全程不哭不闹,只安静站着不说话。
旁边帮忙送葬的人见状,悄悄议论,“这小女孩太冷血了吧,她妈死了,她都不哭吗?”
“年纪小还不知道什么吧,不过也可怜,妈刚死,听说她爸就要领回来一个新的老婆了。”
“不是吧,看不出来,季传宗这么没情义啊?老婆刚死就要结婚?”
“他季家还要传根的嘛,就一个女儿,以后老了怎么办?”
“那倒也是。”
周围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季舒都没在意,只仰头看着天空,害怕眼泪流下来,会被天上的妈妈看见。
等她回到家时,从妈妈生病时就很少出现的爸爸却突然出现了。
他穿着崭新的衣服,身边是一个不认得的阿姨,看见她回来,立即走过来,指着那阿姨对她笑说,“舒舒啊,这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了,来,叫一声妈妈。”
季舒看他一眼,又看向那带着讨好笑容的女人,好半天,才在这两人的注视下,轻声道,“阿姨好。”
瞬间,她爸爸脸上的笑就褪了下去,那女人的笑容也很僵。
季舒不管他们,她把怀里的黑白照片放回自己的房间,就出了门。
言又声一身小白裙,站在她们第一次遇见的石榴树底下,做贼一样,探头探脑地往她家里看。
季舒几步跑过去,一下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埋在她怀里痛哭,“团团,我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