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33 章(2 / 2)落魄后被前任捡走了首页

看着他温和而坚定的目光,她做了一个很不像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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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颐往族学里告了假,又恢复成她认识裴振衣之前,那种不学无术,成日招猫逗狗的纨绔生活。

她需要这样做,来装作若无其事,显示靖川侯府的日子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艰难,自己也依然是帝都最快活漂亮的姑娘。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需要成日在外玩耍,来慢慢地冷落裴振衣。

这是她为裴振衣做的决定。

他救了她的命,所以她无法再把他当作一个漂亮的玩具对待。

待在她身边,无异于自毁前程,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注定不会有结果,不管是出于惜才之心,还是出于感激之意,宝颐不希望自己的恩人自甘堕落,他应当在广袤天地一展身手,而不是被困在自己身边,画地为牢。

只是裴振衣性子又冷又犟,还偏偏认死理,若是贸然赶他走,他一定不愿从命,宝颐左思右想,最后无奈决定先冷落他一阵子。

每每想到此处,宝颐都要长叹一声。

她从来没有这样为另一个人考虑过。

并且沮丧地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终究与对旁人不同。

只是,她以为裴振衣能很快想明白,向侯府辞别,去五皇子府上一展抱负,可一直到深秋的落叶铺满帝都,满城一片金黄璀璨,她都没有等来裴振衣离去的消息。

听杏花儿来报,他每日照常做功课练武,精准得像西洋舶来的机械,只是偶尔坐在庭院中发呆,目光直直落在院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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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书公子举办的观菊宴上,她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同汝阳郡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尚书府的水榭修得精致小巧,被漆成了雅致的深红色,廊下摆着各色秋菊,时至九月,正是吐蕊时节,百花争奇斗艳,幽香袅袅,她穿金戴银立于花间,远看恍若花冠所化的仙子。

正出神时,一位年轻公子走来,清秀的面容涨得通红,他端起一盆绿菊,送予宝颐,口中结结巴巴道:“这花送给五妹妹……才算不得埋没。”

宝颐先是一愣,随后敷衍地笑了,轻声吩咐桃花儿接下。

那人道:“五妹妹,愚兄府邸正在贵府西边不远,不如送妹妹一程?”

宝颐收了他的花,拿人手短,便答应了下来。

那人受宠若惊,一路试图与她攀谈,看在花儿的面子上,宝颐还是给了他几个温软的好脸色,哄得那人晕晕陶陶,梦游般离去了。

她收起笑容,转身回府。

偶然一抬头间,她看到了站在朱门阴影中,面无表情的裴振衣。

一月未见,他的身量好像长高了一些,但身型依然出众,腰细且腿长,那张清隽的脸比一月前瘦了,脸颊处微微凹陷,更显棱角分明,气质锐利。

他盯着宝颐的脸,目光说不出是愤慨还是委屈。

宝颐看清了裴振衣,下意识地轻咬下唇,随即挺直了腰杆,迈着天鹅一样骄傲的步子,慢条斯理走到了他面前。

后者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手中名贵的花朵上。

他不知这花朵价值几何,但花盆上的鎏金浮雕,足以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他认识宝颐以来,只送过她自己做的简陋手工,对他来说很昂贵,但在她眼里稀松平常的银质摆件。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宝颐心里泛出一丝酸涩。

她提醒自己,不能对他太好,你越是对他和颜悦色,他越是会深陷泥沼,倒不如……

她媚气地笑了起来,道:“好久不见。”

说罢,她示意丫鬟们跟她回院,竟然没有与裴振衣多说一句话。

走出不过两步,她的手腕猝然被拉住了。

一样小东西被塞入了她的手心中,宝颐一看,是一只小巧的胭脂盒。

胭脂盒上原本的绘像被撬了去,换做三五精心绘制的小猫,看样貌特征,似乎正是她院子里养着的那几只。

裴振衣道:“我把它修好了,还给你。”

宝颐垂眸看一眼胭脂盒,弯唇一笑,把盒子收入精美的小荷包中,道:“谢谢,你回去吧。”

她露出淡淡的懒倦神色,对杏花儿道:“收的礼物太多,都无处堆放了,你把绿菊送去他院子里吧,让他也看个新鲜。”

少年的眉毛摸摸拧紧,他很不喜欢,也很不习惯宝颐对他说话的腔调,看似宠溺,实则居高临下,傲慢无伦,自两人和好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随意了。

但他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反而握得更紧。

“为什么近日来寻你,你都不在?为什么避着我?”

他好像执着于一个答案,所以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并且不打算轻易放她走。

宝颐觉得荒唐,徘徊等候在门口,主动捉住她的手腕不放她走,反复询问她同一个问题,这一点都不像裴振衣会做出来的事。

该结束了,她想放他走了。

少年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低声道:“是我太无用了吗?”

“不是。”

一只涂了樱色丹蔻的食指点在他唇上。

他目光发暗,越过这只细白的手指,直直望着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今日打扮鲜秾,艳若桃李,妩媚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严妆,那双在月光下清澈明亮的眼睛,被妆容改了形状,眼尾向上挑,天然一段满不在乎的无情之态。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你无用,”她的指腹拂过裴振衣形状优美的唇瓣,歪头道:“我本也没指望一个面首有用啊,既然是面首,那好看,知情知趣,忠诚就够了,有用,这是挑夫婿需要考虑的事。”

少年又皱起了眉,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触碰。

宝颐叹了口气:“你放心,你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不会亏待了你,家里虽不济,但为你谋个不错的前程,给些金银,却是可以的。”

他生涩地开口:“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些?”

“不然呢?”宝颐收回手,冷静地看着他:“别的东西,我是没办法允诺你的。”

“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是像李令姿那样的乖巧姑娘,我会喜欢簇新的漂亮衣裳首饰,但最多喜欢一季,待到下一季,就一定要换另一批赏玩。”宝颐淡淡一笑:“我从未嫌弃过你,只是遭了那大罪后,没了玩耍的兴致。”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嘴唇紧抿,似乎在竭力忍耐。

“可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恩人,我应当报答你,我已求李令姿给五皇子递了话,你想走,我随时会为你奉上路银,算是感念你对我的照拂。”

“你在赶我走。”他用了无比肯定,又无比不可置信的语调。

宝颐沉默片刻,轻启朱唇。

“你很好,只是我不想再和你维持这……不伦不类的关系了。”她道:“比起面首,现在的我需要一个能护着我的夫婿。”

“是谁都可以对吗,”他的声音干涩如冰:“只要有权势地位,谁都可以娶你,是吗?”

“如果我能封侯拜相,你会选我吗?”

“会啊,自然会。”宝颐笑起来:“你是我最可心的男人,若不是这回横遭一劫,说不定我们能长久地做一对主君与面首呢。”

说完了这一番话,她如释重负,终于解决了一桩心事。

但这桩心事没了,倒显得心里空空落落,怅惘难言。

“走吧。”她招呼两位花儿。

裴振衣这次没有追上来,他的半边脸落在朱门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良久,他亦转身离去,步子越来越急,平时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人,居然被一块突出的地砖绊了一个踉跄。

宝颐忍不住回头,却硬是管住自己,没有出声。

桃花儿走在宝颐身边,小声道:“姑娘何必逼他?既然想让他去五皇子那儿,良言相劝便可呀。”

“劝他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没试过。”宝颐叹道:“他性子倔得像头驴,我刚起了个头,就被他回绝了,还是激将好用些,你看,一下就把他劝走了。”

桃花儿瞪着眼道:“姑娘,你可还是我的姑娘吗?”

她家姑娘任性妄为,向来只考虑自己快活,何时敦促过别人上进?

宝颐用指节敲桃花儿光滑的脑门:“人又不是树,扎下根就一百年不动摇,人经历了不同的难事,思虑是会变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