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在宫里长大,平生见过最多的,除去生死,就是各种哭。
他打心底最讨厌人哭,不管是梨花带雨,还是涕泪横流,不过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已,实在面目可憎。
邬安安哭了,她装的。
邬安安打小练就了只要眼珠子定着不动,很快就能流泪的本事。靠着这一手,不说横行杭州驻军地,横行家中完全没有问题。
哭分很多种,邬安安这次使出来的哭,没有大声嚎啕,没有泪如雨下,隐忍而克制,只无声落泪。
乌黑的明眸里漾着水意,像是烟雨蒙蒙的江南,只一看去,铁石心肠都会被化成绕指柔。
用粗犷武将五十图的话来说:“我的囡囡该去战场哭一哭,敌人得见之后,还不得放下兵器立马投降。”
董氏听后,很是生气数落了五十图。董氏温柔如水,五十图只要声音大些,她就会红了眼。
五十图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灰溜溜跑了。
看似粗鲁实则狡猾的五十图尚且如此,邬安安不信邪,只要弘昼有点人性,她的眼泪攻势就有用。
不过见到弘昼的脸色,邬安安深深明白一件事,他根本不是人,她遇到了顶级高手。
邬安安真正想哭了,眼里的雾气,化作了晶莹剔透的泪,从左眼角滴落。
弘昼盯着邬安安雪白的脸颊上的泪珠,心情莫名烦躁起来,站起身跨出棺材,走到她面前,手绞在身后,僵硬地说道:“姑娘,丧事已经结束,姑娘哭得晚了些。”
邬安安吃足了瘪,干脆破罐子破摔,倔强地昂着头,拿袖子一抹眼泪,胡乱福了福身,板着脸说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告辞。”
弘昼眉头微蹙,说道:“既然时辰已不早,待用过午饭之后,再送姑娘回去。”
邬安安嘲讽地说道:“多谢五阿哥,我既没送礼金,又没赶上哭灵,实在是没脸用午饭。”
弘昼瞧着邬安安气鼓鼓的模样,眼里慢慢浮起些笑意,上下打量着她,轻笑一声,问道:“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邬安安装傻,她现在烦躁得很,弘昼软硬不吃,是最最难啃的硬骨头,她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在心中点了根蜡。
弘昼长眉微挑,似笑非笑说道:“没生气就算了。不过,姑娘是我邀请来的贵客,就算没送礼金,没卖力哭灵,我亦当置办桌酒席招待,省得姑娘在心里骂我不知礼数,欺负了姑娘。”
说到欺负,邬安安真的怒了。
弘昼这个狗东西,不过见了两次面,他可劲的欺负自己,简直拿她当傻子戏弄。
邬安安残存的斗志依然满满,气咻咻说道:“五阿哥何苦来哉,若是嫌弃我送的花,还把我就是,偏生要拐着弯来羞辱我。”
说完,邬安安重重跺脚,一扭腰就要往外走。
弘昼哎了一声,拉住邬安安的衣袖,垂下眼帘,笑着说道:“看来我真是把姑娘得罪狠了,不过这都不是我的本意,姑娘当听我解释一二,否则实在是冤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