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玘赶到的时候，裴长胜正用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将坑里的土捧出来，淡淡的扫了阿玘一眼，把地上的最后一个小卒横抱起来安稳的放在了坑底。

他俯下身子，将小卒身上的衣服抚平，又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净，双手抠在土坑的边缘，挣扎了两三下才爬出来，又一言不发的盖上土。

阿玘眼见他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中五味杂陈。

裴长胜的眼睛血红，脸上是一副麻木的表情，跌跌撞撞的从阿玘的身边走过。

“裴兄……”阿玘横手过来拽住裴长胜的手臂，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别的话。

裴长胜猛地甩开她的手，一双眼睛死盯着她的脸，捏紧了拳头强忍住怒气：“别惹我。”

被他猛地甩开手臂，阿玘往旁边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子。她皱了眉头，也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来解释和安慰，只好含糊的说道：“援军会来的……会来的……”

本来还算是克制住自己的裴长胜听见她这句话，一把揪住了阿玘的衣襟，离着阿玘的脸只有几寸，瞪圆了眼睛咆哮道：“援军？你发出去的三道急令，多久了？援军？哪来的援军？”

阿玘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知道他们是人命吗？”裴长胜热泪盈眶，右手指着那一排的土坑，闭上了眼睛，“他们是和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是父母妻子盼归的家人！是用血肉之躯死守汉中的将士！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让我们死守汉中，却不派援军增援，怎么？怕了？因为染了蛊毒，我们就成了弃子？”

“不是的……”阿玘无力的反驳着，她大概也能知道，汉中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中了诅咒，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不派军前来支援，在情理之中。

“不是个屁！”裴长胜激动起来，揪着阿玘衣襟的手不住的颤抖，青筋暴起，“我每天见到的军士都不一样，我刚记住他们的名字……我说好了一定会带他们回家……说好了的……”

他松开揪住阿玘衣襟的手，捂住脸失声痛哭。阿玘也想和他一起哭，可是觉得眼睛涩涩的，怎么也哭不出来，之能冷着脸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对不起。”

阿玘哽咽着，无力的说道。

裴长胜一抹脸上的眼泪，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三日之后，援军还是没有来，阿玘请命北上求援。

她手上有镇南王留给她的虎符，召五十死士北上，抵达西河已是三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