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也觉得是。
“昌东伯夫人早有分家之意,就等着三个庶子成家,便将他们扫地出门。”
大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小儿没有成亲之前,不得分家,父母有养育之责,将来儿郎有赡养之义。
要是做得太绝,便要被戳脊梁骨的。
昌东伯一家的名声并不太好,昌东伯也不在乎让世人知道他不宠爱这个庶子,但是他们家还有其他的庶子,嫡子嫡女,为了这些孩子,倒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如今,昌东伯去了外地做县令——临走之前,带走了两个庶子,本来还想带走嫡子,但是昌东伯夫人死活不愿意,这才罢了。
他是五年前走的,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在那边纳妾,又生了一个庶子,让昌东伯夫人成了笑话。
这般的人家,也没有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他们。除非是破落户,想要攀附一个爵位的名头。
赵姨娘便道:“一个伯爵府,没落的何其快。六七年前,他家还跟咱们家一般,算不得太差,可是短短七年,你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唏嘘不已,“所以说,昌东伯光景已然如此,将来沈怀楠还能分到什么东西不成?怕是来日成婚的宅子,都是桑先生和你父亲买,可那又能如何?咱们家是个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哪里能买什么大宅子,这九姑娘啊,便是出了这个厢房,就要进别的厢房。”
永远住在一个厢房里面。
折萱衣被吓着了,她迟疑问,“可沈三好像会赚钱——”
赵姨娘瞪她:“你要嫁个商贾吗?”
折萱衣摇头,“不要。”
她自小才学好,跟着父亲读书写字,是父亲亲自教导的识字握笔,家里姐妹,父亲对她的夸赞最多,说她将来一定会成为前朝的林鹤先生。
林鹤先生是个女子,却传下不少诗句,折萱衣十分喜欢。
她才不要嫁商贾。
如今姨娘已经求父亲去世家里面替她相看好的郎君,等到折珍衣定亲,便给她定下。
这事情,姨娘叮嘱过了谁也不能说,不然恐会惹得嫡母生气。她抿唇而笑,倒是也不计较折邵衣进宫的事情了——即便能进宫又怎么样,即便能得秦家姑娘喜欢又怎么样,她跟沈三的事情,又没藏着掖着,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凭着这件事情再重新找一个更好的?
这点子遮掩,早被人查了干净,到时候名声才难听。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想,对折邵衣便又欢喜起来。小九这丫头,其实是听话的,不争不抢,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面,都是庶女,多年姐妹,她还是没什么坏心眼的,便道:“我那里还有一两檀外月枝,安神也是极好的,待会让丫鬟拿来给你。”
折邵衣笑着应下,“那不是你最喜欢的香吗?舍得给我?”
折萱衣:“怎么舍不得,你是我妹妹。”
然后感慨的说了一句,“你看当初,大姐二姐不好,但出了门子,同嫁江南,彼此帮扶,如今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将来,咱们也理应一样。”
折珍衣听了这话,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喝着茶,三姐妹静默的坐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过,又是和和气气的。
等到黄昏的烟霞笼了下来,整个青宁院子里面罩了暖阳的光,明晃晃闪人的眼睛,折珍衣才要走。
她站起来走,折萱衣就跟着,折邵衣去送。刚行至门口,就听院子门口有人踩着重重的步子而来,折邵衣顺着光去看院子口的月拱门处,便见青石板路中走出一个姑娘。
她逆光而来,先看不清面孔,后喊一句折九姑娘,折邵衣听声音,也分辨不清是谁,等到目光下移,看见她腰间那根鞭子,她才明白过来。
“是秦姑娘啊。”
秦青凤大步的走来,笑着说,“怎么如此惊讶,我不是说得空了便来找你玩么。”
折邵衣:“……是。”
但也没想到,竟如此快。
又见她后面跟着唐妈妈,跟她说,“夫人说姑娘们一起说话,待会厨房送来果子——”
秦青凤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跟折九姑娘说说话便走。回晚了不行,宫门口要关门的。”
“你这妈妈,回去禀告你们夫人,我跟九姑娘是好友,对我不用这般客气。”
唐妈妈还能说什么呢?她也是第一回见到这般自来熟的姑娘,便不敢说太多,只道了一句是,转身急匆匆走了。
折邵衣便赶忙拉着两个姐姐并秦青凤回去坐着,姚黄端来了茶,折邵衣给她们端过去。
秦姑娘跟折家七姑娘八姑娘见了礼,便又朝着折邵衣说,“那日我去捉奸,好家伙,我手里的鞭子本是要抽宁五这畜生的,谁知那小娘皮做出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出来挡了,我这人又不打女人,抽了几鞭子,实在不爽利,便只好作罢。”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今日这事情一结,证明我清清白白,自然要赶紧退婚,但想来想去又气不过——”
她把茶杯放下,骂道:“我便跑去宁国公府抽了宁五一顿鞭子,这回没人挡了,但还没打舒畅,那厮却晕了过去,好似一具死尸,我这人还是有底线的,坚决不鞭尸,只好饶过他——真是气煞我也,晦气,晦气。”
这一番话下来,她气得牙龈痒痒,又闷了一口气茶,折家三个姑娘却被说得目瞪口呆。
她们何曾见过这般的姑娘。不论其他两个姐姐怎么想,折邵衣倒是认真的道:“秦姑娘,你是我见过的,第一好看的姑娘。”
秦青凤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搓搓手,“真对不起,你还是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