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妖物化身成人进入人间都小心翼翼的，唯恐瞳色发色哪里暴露出了真实身份被当成异种给打杀了，谁能想到不过百余年的功夫反而一切都变了个样子——满大街都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带着花纹的彩色美瞳年年销量都十分可观。

宋望又看了一眼敖沧的眼睛。颇有些感慨：“你这双眼睛是真的漂亮，整天被眼镜遮着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部分人在见到敖沧的第一面时都会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材气场上，过于凛冽的气质很容易率先将人的视线转移。精心挑选的眼镜将他的瞳孔遮掩的严严实实——不单单是框架，那对无度数的镜片其实也不是纯粹的透明。

人类、或者说绝大多数亚洲人的瞳孔都并非纯粹的黑色，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敖沧的眼睛也不会多想，但敖沧却仍旧不愿将其展露在人前。

“受到太多关注并不是好事。”敖沧似有所感。

刚站到这片土地上时感觉尚不明显，不过随着宋望的灵力缓缓溢出，废弃工业园下的大阵仿佛也感到了庞大灵气的呼应发生共鸣。

这个年代的灵气实在是太少了，像这样的阵法光是维持运行需要的灵气数量就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敖沧推测这个大阵在数年之间都保持着灵力不足的状态，甚至如果放着不管恐怕用不了几年它就会因为灵气缺失而自行崩溃。

宋望正是借用这一点——他将自己体内的灵力一股脑地释放，大阵感应到充足的灵气会不受控地开始吸取以补充自己，宋望的灵气借机混在大阵之中到处游走，以便顺势找到阵法的破绽一举击破。

这个阵法过于庞大，宋望几乎要将灵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届时他会变成一个只在身体素质方面强上几分的普通人，这也是他会在破阵后变得虚弱需要敖沧来帮忙的理由之一。

“发生了这么多案件捉妖司却毫不知情，恐怕妖管局中的内奸身份不低。”宋望叹气。

“好在你来了，我便有了底气了。”宋望朝他笑笑。

空中的灵力波动愈发激荡，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原本还死气沉沉的阵法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起来，灰暗的土地上瞬间浮现出了条条棕黑色的纹路，随着灵气的疯狂涌入逐渐恢复其原本的光辉。

宋望屏息阖眸悬浮在半空之中，身上的衣服被灵力碰撞引发的风激荡的猎猎作响，飓风裹挟着地上的飞沙碎石高速旋转，打在人的身上轻而易举就能将血肉之躯穿出个洞来。

敖沧神情淡漠地立在一旁，飞沙如同长了眼睛般绕开他所在的区域，将他站立的地方隔绝出一片独有的安静空间。

测算阵法漏洞是十分耗费精力的事情，而宋望似乎又并非精于此道，不过敖沧却完全没有想要帮助他的样子，他就像是个误入此处的吃瓜群众，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不过宋望知道他不会走就是了。

他收敛了全部心神，专心致志地调动所有的灵识凝聚于大阵之上，终于在大阵将要彻底抽干他灵力的最后一霎发现了蹊跷。

那些灵力才刚刚离开他的身体不久，短时间内还沾染着他的气息可以被他控制，宋望当机立断汇集全身的力量猛攻大阵左侧的一点之上，托新时代灵气稀薄大阵本就摇摇欲坠处在破碎边缘的福，偌大一个阵法竟然真的被他的猛烈攻击砸出了一道口子，宋望立时冷喝一声：“走！”

话音未落，敖沧已然化作了一道灿烂的金光，冲着他照射而来裹挟着他一并遁入了裂口之中。

阵法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失去了灵力的控制，风中的沙石草叶慢慢坠下飘落，周边很快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阴冷荒凉的寂静模样。

几个带着口罩的黑衣人身姿敏捷地从那一片及腰高的草地中冒了出来，他们查看了下周边的灵力残留，像是鸟雀归林般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了一个在废弃工业园的门口走了一圈，干脆盘膝坐了下来守在了工业园的大门口不动了。

……

宋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灵力透支的感觉了，修为越高的人越是惜命，由于灵气匮乏的缘故他们几乎很少出手，上一次这么大规模地透支身体中的所有力量好像还是在几百年前。

而上一次敖沧刚好也在他的身边。

他感觉身体上下无处不在抽痛，每一条筋脉都在嘶吼着快将那些灵力还回来，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开始自发性地从周围的环境中疯狂抽调起了灵气，就像过去那些年脚下的大阵一般。

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灵气充足的地方了，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被穿了千万个破洞的筛子，身体各处仿佛都在随着他的呼吸破着刺骨的凉风。

由于失去了太多的灵力，宋望的不少头发甚至都染上了花白，眼角也开始泛起了细密的皱纹，仿佛这个人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人类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宋望一边大口呼吸着，竟然还有暇心想这种话题。

谁不说一声人类脆弱呢？生老病死哪一件都能轻轻易易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这四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字加在一起就是所谓的"人生"和"命运"，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人类仿佛从生来就是为了和这两个词对抗。

宋望是鲜少的对抗出了一定成果的人类，是人族修者最顶峰的存在之一，但他的修为越高，他却越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天道无情。

就像以前灵力浩瀚，他抬手就能翻天覆地，而现在灵气稀薄，他连掐个诀都要斤斤计较小心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