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洲十八岁出国留学,二十二岁留学回国。
他留学四年,回国的次数寥寥。他对家庭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和依赖。正因此,毕业回国后,他就开始了独居生活。
好在他的父母还有一个儿子。江渝汀尚处在需要关心和呵护的年纪,父母在每日操心他的日常琐事中,减少了对江泽洲的注意力。
对旁人而言,未免倍感轻视,同样是孩子,父母却不能一碗水端平。但对江泽洲而言,他求之不得。
因为在半年前,也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
父母,以及家里的一众长辈,对他的关心从最初的——“公司现在发展的如何”、“公司要是缺资金可以找我”这样的一系列关于工作的话题,变成了——“过了这年你就二十五了吧”、“有没有对象?”、“也差不多时候要定下来了”。
这半年来,他每次回家,面对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你遇不到,爸妈给你找找。
就算他不回家,照样也会被电话催问。
江泽洲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不无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累,又烦。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捞起,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来人没出声,江泽洲也没看来电,却轻而易举地念出对方的名字,“周杨,你就不能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和我说话?”
声音平稳,但带两分不耐。
嘈杂声逐渐小去,直至一声关门声,将其隔绝在外。
周杨:“今儿个火气挺旺的啊江总,发生什么事儿了?”
江泽洲没搭理他。
周杨自问自答:“哦我想起来了,今儿个是您老人家每个月回家的日子,也就是说——大名鼎鼎的华锐资本的江总,又被念叨着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女朋友。”
江泽洲:“能闭嘴?”
周杨幸灾乐祸地笑,复又想起什么,说,“你爸给你介绍的那些女生怎么样,是不是一个不如一个?”
他似乎话里有话。
下意识的,江泽洲想起那些女的,出身,家境,自身条件都不错,只是行事作风,是他一贯嗤之以鼻的类型。
按理说,他父亲就算再急着让他结婚,找个爱混酒吧夜店的,倒也能接受,但离过婚的……
江泽洲反应过来,“你动的手脚?”
周杨大笑:“还不赖嘛你,这都能猜到。”
江泽洲皱眉:“你什么时候和我爸见面的?”
“我哪儿敢和你爸见面啊?”周杨语气警惕又恐慌,“你爸每次见我都问我身边有没有好姑娘,介绍给你——我要怎么回?我要说,叔叔,我身边的姑娘看到您儿子都恨不得贴他身上去。”
“……”
“但您儿子恨不得把她们扔到五百米开外。”
“……”
江泽洲扯了扯嘴角。
周杨说:“不是我,是小江换的照片。我就是提供照片,真正换照片的,还是你弟。”
江泽洲面色冷凝,“他换照片?”
听出他话语里的怒意,周杨立马给江渝汀求情,“他不也是为你好么,江泽洲,你可别凶他啊,他年纪小不懂事儿,就是喜欢在家里翻翻找找,可能就是一个不小心,碰到你爸的东西而已。”
“然后再一个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换了?”他语气一沉,透着危险。
“……”周杨一噎,“这不是为你好吗?”
“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这也是好吗?”
“江泽洲你这人真的没劲儿你知道吗?”周杨和江泽洲是两类人,前者生性散漫,后者循规蹈矩,偏偏这俩人还能厮混这么多年。
周杨觉得:“小江不是为你好嘛,你至于生他气吗?”
江泽洲:“乱动别人的东西,就是不对的。”
周杨服了他这一根筋的脑子了。
电话戛然而止。
江泽洲握着电话,礼貌三声,轻扣江泽洲练琴的房门。
而后,推门。
“抱歉,打扰一下。”
室内尤为安静。
江渝汀没有练琴,站在孟宁面前,看见江泽洲时,一脸邀功的表情,“哥哥,我和你说——”
“——江渝汀。”江泽洲打断他,极淡的声音,却如室外黑沉沉的雨夜般,尤为压迫感。
江渝汀被他那语气给吓到,热情瞬间湮没成灰。
他怯怯:“……哥哥。”
江泽洲冷冷地拽着他后颈处的衣服,“出来,我和你谈谈。”
寒气森森。
江渝汀被他拎起,在半空中晃着脚:“哥哥,我还要练琴,你放开我。”
江泽洲来之前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练琴时间结束了。
“五点了,下课了。”
“我要加课!”江渝汀嚷嚷,“我不要和你谈,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之间有代沟。”
“……”
其实有那么几秒钟,孟宁有被江泽洲身上散发出的冷硬气场给吓到。她楞在原地,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那是他们兄弟俩的事儿,她只是一个大提琴教师而已。
说到底,她是外人。
琴房再度陷入寂静。
只雨珠拍打窗户的声音滴答作响。
孟宁回到位置上坐下,帮江泽洲整理了下弄乱了的琴谱,又将琴弓和琴放回原位。做完这一切,放在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拿出来,是沈明枝发来的消息。
沈明枝:【你失联了吗?】
往上一条的聊天,停留在三个小时前,沈明枝发的语音。孟宁记不得她发什么了,于是语音转文字——“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长没长残。”
孟宁弯了下嘴角:【江泽洲没长残。】
沈明枝秒懂:【见面了?】
孟宁:【嗯。】
沈明枝:【在他家?】
孟宁:【嗯。】
沈明枝:【你除了说嗯还会说什么?】
安静了会儿,孟宁低下眉,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打了一长串话,却又删掉。
孟宁:【没什么。】
沈明枝:【?】
孟宁:【明天吃饭再和你说吧。】
沈明枝:【不带你这样的,吊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