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剑面露疑惑,她明明记得司马衍今日是讨了腰牌出府闲逛去了,“云竹,怎么站这儿来了?”
极淡的云水蓝衬得司马衍的肌肤有些冷白,但他眼中晕开的墨色却稀释几分疏离的气质,“想着殿下也快到家了,便想等您一块儿进门。”
“手里拿着什么呢?”顾七剑一边解下腰间的配剑递到绿漪手中,一边问道。
司马衍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窘迫,“想着殿下可能会喜欢,正好今日叫我遇上,就给殿下带回来了。”
说罢,他好像献宝的孩童似的,将手中的东西捧到了顾七剑面前——
那是一串冰糖葫芦。
红红的山楂被晶莹剔透的冰糖裹着,圆滚滚的挤在一起,颇有些童趣。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小心饮食,见主子神色未动,作为贴身女官的绿漪正想委婉打个圆场,不料下一秒,顾七剑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司马衍手中的糖葫芦。
司马衍看着面前这个周身贵气的女子轻轻咬下一口糖葫芦,然后笑着回道:“喜欢的。”
他愣愣地望向对方那双笑起来弯如月亮的眼睛,不由心如擂鼓。
而在如此温情脉脉的时刻,顾七剑识海中却是盗版系统的一箩筐废话:“老大,你就不怕他下毒吗?”
顾七剑朝向司马衍的是温和笑颜,与系统在识海中的对话却无比冰冷:“他要是敢下毒,我就把他活剐了。”
绿漪抱着配剑,心中暗道,如此琴瑟和鸣的一幕,可真叫人艳羡啊。
绿漪正想着,突然,一个慌慌忙忙的身影冲出来,生生打破了燕王府外的和谐。
“殿下!”素来持重的季淮生步履慌乱,几乎是扑跪在顾七剑跟前。
“季姨,怎如此慌张?”顾七剑一把将欲跪的季淮生扶起,问道。
“殿下,宁帅快撑不住了,恳请殿下亲去南林见最后一面。”季淮生眼眶通红,语带悲戚。
闻言,燕王府众人皆惊。
南林府。
在压抑的低泣中,宁老太君的神思回光返照般的清明了起来。
棺椁是备好的,大小事宜也早有准备,宁启徽不懂他们是在围着她哭个什么劲,喜丧喜丧,不喜反哭。
正想着,屋内忽又进来一个人,引得屋内一阵兵荒马乱的行礼请安。
宁启徽艰难的撑着一口气,吩咐南林小辈道:“都…退下,我想和…殿下……单独说…说话。”
“外祖母。”顾七剑一个箭步走到床边,握住了床榻上那只被岁月慢慢抽去生气的干瘪的手。
“娇娇。”
……
没人知道祖孙两在屋内谈了些什么,只知道燕王殿下出来时,宁老太君已安详的阖上了双眼,众人进去看时,只见那张满布岁月痕迹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识海之内,系统嚎啕大哭,顾七剑却破天荒的没有出言嫌弃它吵闹。
白色的丧幡又一次挂上了南林,却是唯一一次喜丧。
顾七剑沉默地站在冷风中一动不动,盗版系统却抽抽搭搭开口问道:“老大,你是在难过吗?怎么哭了?”
闻言,顾七剑无悲无喜地用指腹擦过脸颊,可手指上湿漉漉的触感却在告诉她,是泪。
明明落下了一滴泪,顾七剑却不知道为何会落。
这是在难过吗?顾七剑看向冻得微红的指腹,竟有些走神。
启光五年,燕国破齐,齐国宗室皆殉,同年,宁帅启徽,寿终正寝,为喜丧。
后记:
“娇娇不像长安,是好事,不像我老婆子,更是好事。”
像她宁启徽有何好的,少时习武练枪,青年纵马北境,曾得圣上忠勇之赞,半生戎马杀伐,最终却也不过是个困于后宅的妇人。
一声棠少夫人,一生宁老太君。何尝是她宁启徽的荣耀,分明该是——
枷锁。
幸而,瑾玉不像长安凄苦,也不像她这般浑浑噩噩了半辈子。听人说,段家那小姑娘如今已拜将封侯,听人说,齐狗的凤临城就是她攻下的。
真好啊……拜将,封侯。
——宁启徽,你成天舞刀弄枪的想干嘛?
——你不要叫我宁启徽,叫我宁大将军!我以后肯定是大燕最厉害的大将军,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