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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乐回到营地,程秋筠见她一个人居然也没多问,两人一起把大家的帐篷收拾完,烧好了可以饮用的热水。

她们忙完这些,梁韵捷才终于姗姗来迟。

游乐乐看得出,梁韵捷攒了一肚子怒火怨气,然而处处都是开机的摄像头,让她根本无处可撒,只能憋着。

不久后,清晨出去觅食的那三人也跟小峰他们回到营地。

两条鲫鱼和几只小小的山螃蟹,是他们一夜等候的珍贵收获,来之不易的蛋白质被迫不及待地处理又烤熟,撒上一点点盐,几人珍惜地把鱼和蟹能吃的地方都吃干净,甚至连嚼得动的蟹壳都不放过。

大自然的无私馈赠重振大家低迷的情绪。吃过早饭,他们把垃圾和装备收拾好,在剧烈的腰酸背痛里开始了第二日跋涉。

越往前行,四周草木就越发茂密,小峰不断提醒大家要小心脚下,不要乱踩。

“既然有人在这儿放陷阱,那平时你们在野外,不小心的话也会踩到吧?”吴元洲问。

“有啊,各地巡山队一年总得上报几例队员被捕兽夹伤到的例子。但毕竟巡山有结伴,联系及时援救很快能跟得上。”

小峰说到这儿,表情担忧:“主要是村民进山挖野菜采野菌,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求救太难了。去年有个男孩是聋哑人,进山采菌子的时候不小心被捕兽夹夹到。山里没信号,他喊不出声,找到的时候人都快不行了,最后左小腿坏死,直接截肢了。”

一听还可能截肢,大家都害怕了,绷紧神经,注意脚下的草丛灌木。

周定语气愤愤不平:“这些偷猎的,就不怕有报应吗?”

“报应?周老师,他们要是怕就不会干了。报应哪有钱重要啊……”

小峰话音未落,队伍前面的储博森抬高声音:“那里有只……我不认识那是什么,好像已经死了。”

程亦行让储博森和后面的人停在原地,他跟卢婧上前确认周围没有其他陷阱,四周安全后,才允许所有人上前来看。

梁韵捷刚好奇地上去看了一眼,转头就捂住嘴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游乐乐做好心理准备,走到正在拍的摄像身后,踮起脚看到了那副残忍的画面。

那是一只鼻子有些像猪仔,全身棕黑,但脸上和胸口有白色皮毛的小家伙。

此刻它已经被捕兽夹的锯齿折成两截,毛茸茸的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血液在它皮毛和泥土里已经凝成暗红,可见死了不止一两天,都有蝇类幼虫在这个小家伙身上繁衍出白色的蛆……

“这是什么动物啊?”程秋筠捏着鼻子问。

“獾鼬。”程亦行说,“不算濒危物种,但也是在列的‘三有’保护动物。”

那只獾鼬尸体散发出的腐坏气味飘在空气中,浓烈清晰。

程秋筠看了眼游乐乐,不可思议地问她:“你受得了这气味?”

游乐乐才注意到,除了程亦行他们大约是习惯了,其他人都皱着眉,用头巾或是手将鼻子捂住。

“哦,有点被震撼到,都忘了……”

她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鼻子,不愿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不一样。

虽然鼻子闻不到空气中所谓的“腐臭味”,可是仅仅只看画面,这种冲击已经够强烈……

“不害怕吗?”程亦行的声音出现在她身边。

“比起害怕,难道不是更为它这种死去的方式感到悲哀吗?”

“你以为呢?野外从来就不是只有什么美好风景。”

程亦行说这句话时,情绪很淡。

却让她的胸口和胃里,像是被什么满满塞住,难以消化。

平日这种画面放到网上,在信息长河里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几乎掀不起什么波澜;可一旦置身其中,还掀开了残酷的边角,眼前这幅画面还是能翻搅起巨浪。

离他们离开文明社会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明明来到了一个不该有文明痕迹的地方,却偏偏在这里,看到了文明痕迹留下的最不“文明”的影子……

捕兽夹和那只獾鼬的尸体最后要怎么办,游乐乐不知道。

但刚才那个场面,无疑让原本就稍显沉重的徒步气氛变得更加低迷。

毕竟录综艺,镜头里也不能全员丧脸,吴元洲拾起本行调节气氛,问工作人员:“导演,今天该不会还要继续‘手脚并用’吧?还是前面有更变态的挑战?”

“变态?说不上吧。这个程度就变态了?”总导演和他玩笑。

“这还不变态?”周定拍拍自己的脖子和肩膀,控诉道,“你知道我昨晚在身上贴了多少镇痛贴吗?我现在全身都被药味和汗味腌入味了!澡都没办法洗,这能忍吗?”

“哦,你们是想洗澡啊?可以啊。”总导演一副有求必应的口吻,笑眯眯说,“昨天大家不是抱怨在这里没澡可洗吗,待会儿你们就能洗澡了!”

吴元洲将信将疑:“洗澡?怎么,又要下水游泳啊?”

“吴老师,‘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答案揭开的时候才有意思嘛。”

……还真是让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一行人终于无路可走,面对着眼前飞流直下的瀑布时,他们终于知道导演组卖的是什么关子了……

离瀑布还有四五米远,落下的水花带起的水雾,让四周山色如同加了层朦胧的柔光滤镜。

瀑布算不上陡峭,是一个较为平缓的上升坡面,但嶙峋的石壁掩埋在水下,完全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几根黑色的安全绳从瀑布顶上垂下,斜拉下来。

其他嘉宾对着这高达几十米的大瀑布彻底傻眼,觉得节目组大概是疯了。

游乐乐却后退几步,悄悄走到程亦行身边。

“早上你就是来这里,爬上去把绳子放下来的啊?”

这个瀑布周围显然没有第二条可以上去的路,至少在录制的规划里,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所以早上他回到营地,才会浑身湿透吧。

“有问题吗?”程亦行侧头看她。

“好厉害啊。”她的眼睛闪着光,由衷赞赏过后又小声说,“我之前一直想试试徒手溯溪,不过还没有机会。”

想了想,她弯起嘴角,冲他狡黠地眨了下眼。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么好玩的事,记得先叫我一声啊,就算不让我试,让我围观一下也可以。”

“……”

程亦行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在成年之前。

以前程秋筠每每要去上房揭瓦、祸害人间、大干一场的时候,就会冲他露出这种表情——意思是不许告状,你也是共犯。

但他是从不吃这套的,只要程秋筠捅的娄子被发现,他绝对第一个站出来无情地“撇清关系”,哪怕他就是那个“共犯”。

最后在屋里,被外公的鸡毛掸子抽得哭天喊地的也必定是程秋筠……

然而现在,同样是这种狡黠的、像狐狸一样引诱他“上当”的表情,他竟然……没有想要拒绝。

程亦行面无表情,却低调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收到回复的人双眼弯得更深。

揣着心里那只横冲直撞乱蹦跶的兔子,她悄然从他身边走开,雀跃地跑去工作人员手里领安全装备了。

“领队,我们真不会要这么爬上去吧?”周定脸色惨白,回过头问程亦行。

“没有第二条路,要达终点必须爬上瀑布。我给你们的忠告,就是检查好快挂是否扣到绳子上,不然爬到一半,脚滑不小心摔下去——”聊天对象换了个人,程亦行语气凉凉,仿佛眼前这人即将命不久矣,但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我可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梁韵捷:“这绳子还没我拇指粗,承得起我们的重量吗?”

吴元洲:“我先问一句,节目组确定给我们买保险了吧?我这种中老年很惜命的……”

周定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导演!我恐高,我是真的恐高……我肯定会死的!”

“谁说会死,我们上次来探路都亲自试过,保证死不了。”

导演是不听这番抗议的,督促嘉宾穿戴安全设备。

为了保证安全又能有个帮衬,导演组提议一个男嘉宾带一个女嘉宾,两人成为一组,进入瀑布攀爬。

程秋筠和吴元洲商量过后,作为前辈决定做个表率,率先出发。

小峰作为保护两人的向导,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两米左右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两人爬到瀑布四分之一处时,导演宣布第二组嘉宾可以出发了。

“那么谁和谁一组呢?”导演组看向剩下四人,“你们看……”

“我和游乐乐一组吧。”

昨天之后,一直没怎么再和游乐乐说过话的储博森忽然开口。

游乐乐有些意外。她以为昨天自己说完那些话,储博森就不屑再理自己了,所以今天她还特地不碍他眼,随时随地都绕着储博森走。

然而储博森现在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到底是在生气还是不计较。

游乐乐这边还没答应,周定先冲上来,一把拉住她:“不行,博森哥,你换梁韵捷吧,我跟乐乐姐一组!”

“为什么?”储博森问。

“我跟乐乐姐比较熟啊。而且我还恐高……”

“那有她在你就不恐高了吗?”

储博森有理有据地质问,搞得工作人员也犯难了。

这怎么分?

一个是国民男演员,一个是一线新流量,哪个都得罪不起。

于是鸡贼的导演组决定置身事外:“是这样,我们说好工作人员不参与嘉宾决定的。既然是分组嘛,那就交给游乐乐老师自己来选吧。”

……这还能再过分一点?

她视线左右来回,最后只得默然权衡,在这么多摄像机下,到底得罪哪边,被粉丝喷成干尸挂墙头的日子会稍微少一点……

结论还没得出,程亦行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让储博森和梁韵捷一组,你和周定最后。”

“领队,你这是什么意思?”储博森望向声音源头,眼神有些不满,“不是说工作人员不参与嘉宾选择?为什么现在你要替游乐乐做决定?”

两厢对视,程亦行竟然找回了昨天那种熟悉的不爽感。

这种不爽感的来源,他并未细想,言简意赅地回答:“从我的角度,替你们提议一个最佳方案。你们两个擅长运动,分别带个弱些的同伴,这才是最大概率成功登顶的配置。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么一说,游乐乐才恍然过来——对哦,储博森不必和自己一组啊。

“我也觉得领队说的有道理。”她带着些歉意看向储博森,笑了笑,“储老师,韵捷肯定更需要你的帮助,我跟周定一组吧。”

储博森的唇微微动了动,表情依然淡淡的。他也没再坚持,只叫了声梁韵捷,转头往瀑布里走去。

站在一旁被当了半天空气的人跟上储博森。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梁韵捷右手的指甲把左手的手背掐出了五道深深的指甲印……

等储博森和梁韵捷已经攀爬到瀑布接近四分之一位置,游乐乐和周定也蹚过水流,来到瀑布下的起点。

攀登前,她还特地帮忙反复检查了周定的安全装备,让他放松:“你放心,我都看过了,绝对没问题,很安全。”

“你自己的呢?”程亦行站在她身后问道。

“确认过了,也没问题。”

游乐乐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可以出发后,便率先踩上岩壁,开始攀登。

因为地形限制,节目组拍摄时启动了几台无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