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石被噎的个半死,心里憋不过气,可这会儿在学里,对方又是个老头,他又不好发作,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遂憋着一口闷气,悻然回了自己座位。
从外面进来的许嘉兴正好目睹了二人粘在一起,见陈秋石走开,跟过来问:“秋石,那人你识得?”
陈秋石瞥了角落里的蒙真一眼,咬牙切齿:“何止识得,他可是我亲姐夫呢。”
“亲姐夫?”许嘉兴瞠目结舌。
陈家家境窘困,为了供唯一的儿子读书,二老将自家女儿高价卖给了一富户人家为妻,不想却是眼前这人。
许嘉兴目光又落回后排角落里那人身上,此人形容粗陋,看着与他爷爷差不多年纪,竟是个强娶豪买之人。
心里顿时对这人多了几分厌恶,没好气道:“既是家里有钱,这么老了不在家里享福,跑来读书是为哪样!”
陈秋石轻嗤一声:“装模作样罢了,还真当他读出个所以来?”
手指头一勾,将许嘉兴叫到跟前,低语道:“此人十分好色,你离他远点,而且他还克妻,娶一个死一个。”
许嘉兴再一次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陈秋石推了推他,说:“快些写字去罢,早些写完早些回家吃饭。”
他的话虽然压的很低,但还是给狗耳朵一样灵敏的蒙真听了个一清二楚。
蒙真面上无甚波澜,心里却多少有些恼怒。不过人所言也不差,原主好色,娶一个死一个,背后被人言骂也是应当,他可计较这些做甚。
有这么个功夫,还不如写篇文章背道题。想至此,蒙真握好笔,笔落有神,劲秀的小楷跃然纸上,如军中兵士,笔挺端正,苍劲有力。
待默写完了郑夫子布置的课业,他起身喊了守在外面的阿青一道往食堂去。
阿青是原身的贴身小厮,行事机灵,口齿伶俐,蒙真便让他做书童跟来了学里。
学里提供食宿,供离家远的学生吃住。蒙真家离书院不远,自是不用宿在这里。但他嫌来回跑麻烦,午饭便留在学里用,下午散学后才家去。
蒙真要了碗面,独自一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他本来叫阿青与他同坐,阿青连说主仆有别,不敢与他同坐,端了个碗自个儿蹲在地上吸溜,狼吞虎咽。
蒙真这人尊崇道法自然,阿青拒绝与他同坐,他也不勉强,任由他去。
面吃了一半时,阿青突然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牢骚:“老爷,这些个学生当真是不像话,还饱读诗书,知礼明仪呢,这么明目张胆盯着我们吃饭合适吗?”
蒙真满不在意道:“吃你自己的饭,他们看他们的,又不会掉你一层皮。”
阿青吸了吸鼻子,灰溜溜走开了。
饭罢,蒙真回到讲学堂,先是打了小半个时辰坐,之后又默写了一篇文章,刚要起身活动下筋骨时,郑夫子走了进来。
郑夫子手里拿了数份考卷,分发给在座学生,要他们天黑前交卷。
蒙真看了一眼试题,一道四书题,题目出自上午所学《论语·泰伯篇》中一句:
任重而道远。
蒙真眉毛顿时拧了老深。第一天刚来就要考试,连口气都不给人喘的吗?考试便也罢了,试题还须得按照固定格式来。
破题入笔,紧接着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直至束股结束,共八个部分。后四个部分每部分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时称八股文。
八股文不仅格式固定,字数也有相应的要求。郑夫子给的这篇文章字数不少于三百字。
蒙真绞尽脑汁,抓耳挠腮,终于在天黑前赶完了试卷。
从书院出来,他因心力交瘁,差点昏厥过去,多亏旁边的阿青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摔倒在书院门口。
之后二人坐了马车,往蒙府赶去。
蒙真前脚刚踏进家门,水还没来及沾上一口,一道女人的哭声倒先掠了进来。
“爹,您可得要为小梅做主啊,白日里您不在家,老二他……他轻薄我……”
女人边哭边来到蒙真跟前,蒙真见她衣衫不整,一大片酥·胸裸·露在外,觉得甚是辣眼,当即斥道:“衣服穿好!”
女人“嗤”的一声,破涕为笑:“你个老东西,装什么正经,你又不是没看过。你不只看过,你还摸过吃过呢。”
一股气血顿时涌上颅顶,蒙真两眼一黑,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