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1 / 2)定风波首页

禅房中只有幽幽一点烛火,木鱼诵经声中断,满室寂静中,嵇重的足靴踩在木质地面上,发出沉沉声响。

蒲团上的人双目微阖,叹息道:“世子怎么又来了?”

嵇重走过去,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微微倾身看着他:“半路遇到主持的俗家弟子,听说主持就是当年的茅太医,便与他一道回来了。”

对面和尚便是灵广寺的主持释意,听了嵇重的话,他眼皮轻轻颤了颤,扭头朝何锦看过来:“你说的是……何施主?”

何锦双手合十:“此事我也一头雾水,不知世子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非说我是主持的徒弟,我与主持不过几次听禅的缘分,从未想过出家,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嵇重道:“主持若能出手相助,我愿每年来灵广寺捐贡香火,并为寺内佛像重塑金身。”

释意盘着佛珠,目光淡然地望向嵇重:“贫僧与何施主确非师徒,也不认得茅太医,世子执念过深了。”

嵇重拧眉沉默片刻,沉声开口:“岷州茅家世代从医、悬壶济世,历来为世人称道,茅太医身为茅家后人,当真要见死不救?”

释意再次叹息:“求医该去找医者,而不是来找我这个出家人,世子何苦在此纠缠,万一延误了救人的时机……”

何锦急忙问:“果真是太傅病了?那世子方才怎么不带我进去?何某虽才疏学浅,却也愿尽绵薄之力。”

释意道:“世子说的并非太傅,而是谢疏谢大人。”

何锦愣了愣,眼睛骤然亮了:“是那位三元及第轰动天下、又因美貌扬名四海的谢大人?”

嵇重眸色沉下来,瞥他一眼:“谢大人就是谢大人,哪来那么多花哨的名头?”

何锦对上他冰冷的目光,立刻收敛神色,清清嗓子道:“听闻谢大人身子不好,已经遍寻过各地名医,何某区区一个小郎中,怕是有心无力,甚是遗憾,唉……”

嵇重道:“何大夫不要妄自菲薄,你既然师承茅家,想必也有些真本事,能不能治,看过才知道,既然何大夫有心,我明日便带你去见见他。”

何锦连连摆手:“世子误会了,何某的医术是年少时在药铺里自学的,三脚猫的本事,有各地名医珠玉在前,我去岂不是班门弄斧,还是算了……”

嵇重一手离膝,缓缓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侧眸时神色已经添了杀气,淡淡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亲兵接到指令,齐齐拔出腰间的刀,一时间“噌噌”声响,满室白光。

何锦面色微变,往后退了几步。

释意捻着佛珠的手顿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青。

嵇重起身,垂眸居高临下看着释意:“谢大人那里,总要有个人去,茅太医或何郎中,主持你选一个吧。”

释意手指微颤,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都在隐隐颤抖:“贫僧真不知茅太医在哪里。”

“刷——”嵇重的刀瞬间横到何锦的脖子上:“那就让何郎中去。”

何锦僵硬地梗着脖子:“世子,我与主持非亲非故,你拿我作威胁,这不是缘木求鱼嘛……”

嵇重将刀刃往下压,立刻有血珠渗出来。

主持大声念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世子岂能滥杀无辜?更何况世子有求于人,得罪了大夫,就不怕谢大人因此受累吗?”

嵇重道:“自然是怕的,若谢大人因此伤到半根毫毛,我便将何郎中活活剐了。”

何锦白着脸咽了咽口水。

嵇重取了桌上一支香,单手折断,引燃后插在香炉里,抬眼看着释意:“是你去,还是何郎中去,给你一柱香时间,好好考虑。”

何锦看着那仅有手指长的一截香:“……”

青烟袅袅中,主持无奈地叹息一声,放下手中佛珠:“贫僧年少时确实学过一些粗浅的医术,远不及茅家医术的万分之一,而且时日久了难免有些生疏,世子若不嫌弃,我便去给谢大人看一看吧。”

嵇重盯着他看了片刻,将架在何锦脖子上的刀拿开。

主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只是明日皇上要过来,贫僧实在走不开,世子还请再等一等。”

嵇重收刀回鞘:“可以,那明日就有劳何郎中先随我去谢大人那里吧。”

主持猛然抬眼:“此事与何施主无关,还请世子放他离开,明日一过,贫僧便去拜访谢大人,世子连一日都等不得吗?”

嵇重淡声道:“待主持过来了,我再放何郎中离开不迟。”

主持嘴唇微微颤抖,最终颓然地垂下双眼:“还请世子言而有信,阿弥陀佛。”

嵇重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快下山的时候,嵇重又站住,回头望去,禅房的灯依旧未熄,主持跪坐在香案前的身影照映在窗上,灯火忽明忽暗,连带着那身影也虚虚晃动起来,仿佛随时会从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