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窝窝头,云清和叶峥一口气干掉半盆,这才缓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默契地不提刚才饿狼扑食般的吃相,给彼此留点面子。
云清这时才有空夸奖他:“你竟然有此等厨艺,能将这难以入口的蝲蛄做得这般好吃,怕是镇上的吃食馆子都不如,是从前在家的时候学的吗。”
怎么可能呢,叶峥摇头:“我那个家你也知道,哥嫂都不是好相与的,哪能纵容我浪费如此多的油盐调料,我这也是偶然看到一本厨艺书上写了几种烹饪方法,随便记下来的。”
云清这才想起,眼前的叶峥还是个读书人,正经过了童生试的,他说是书上看来的,必定错不了。
“阿峥天生聪慧。”云清表扬他。
“哪里是我聪慧,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被心上人夸奖,叶峥难得有点小羞涩:“从前也没有机会试验,说起来还是清哥儿容我胡闹,我才得以一试,这都是清哥儿让我知道我还有这份手艺呢!”
云清听得嘴角上扬,心情好极了。
趁此机会,叶峥提议:“既然吃饱了,我们去给爹娘送饭吧!”
叶峥既有这份心,云清自然不好拦他,再说叶峥想着二老是好事。
叶峥又道:“爹娘劳作了一上午,身上手上必定沾泥,剥起这鳌虾壳来相当不方便,清哥儿,我们为人子女的,替爹娘将虾壳剥了吧。”
云清虽然觉得这壳没啥不好剥的,爹娘也没那么娇气,但这种小事他自是乐意做的。
二人将虾头取下放入碗中,又将虾尾上的肉剥出,浸入汤汁里泡着。
一阵忙碌后,带着两碗盖着厚厚鳌虾肉和汁的乡土版杂粮“盖浇饭”出门给爹娘送午餐去了。
地头上,云家父母忙碌了一上午,太阳最高的时候,肚子里也咕咕叫起来,勤劳的云家父母这才放下水桶和锄头,到阴凉地儿坐下歇会儿。
云罗氏净了手,从篮子里取出早上带来的干粮窝头,掰了一块分给云爹。
隔壁田地的老李头也在吃饭,油香味一阵阵往这里飘。
老李头的二媳妇娘家有个哥哥是在镇上饭馆做工的,沾着老二媳妇的光,老李头家时常能从饭馆子里带点剩饭剩菜回来,这些剩饭剩菜倒也不是客人吃剩下的,只是偶尔饭馆煮多了或者琢磨新菜,那些菜自然不好卖给客人吃,饭馆的做工的人就时常能带点回来分给家里人吃。
老李头今天带的就是饭馆里的菜,有一个肉片炒腌萝卜,还有一个大鸡翅膀。
这腌萝卜虽然炖得烂黄,老李头一点不嫌弃,里头到底还有肉片不是,饭馆里的菜那油水自然是足,用料也扎实,那农家饭菜可是比不了的!
老李头边吃边看云家爹娘,见他们只能苦哈哈地嚼干粮,一对比自己的饭食,心里立刻升起巨大的优越感。
“我说云老弟啊。”
老李头砸吧着嘴开口了,语气带了点居高临下:“这农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这天天嚼干粮人可支撑不下去,也叫弟妹跟着一起受苦不是?”
云爹倒是没有多想,干粮也是粮,他吃得津津有味:“有干粮吃已经是好日子了,荒年的时候连草根树皮啃没的日子也有。”
本来就是,村人忙起来的时候谁有功夫做饭,还不是都啃干粮,这老李头的二小子没成亲前还不是一样吃干粮,现在沾着儿媳光才吃上两顿剩菜,话里话外就看不上吃干粮的了,最好那饭馆里天天有剩饭剩菜给他吃哦。
老李头还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叫声:“爹娘,我们给您二老送饭来了!”
老李头寻声望去,那声音清亮,像只轻快的鸟一样扑簌簌飞来的,不是那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的叶家小子是谁?
还有他身后跟着,稳稳托着食篮的,正是这云猎户家的哥儿,叫云清的。
老李头先前去了一趟邻村,回来才听人说这云家找到上门哥婿了,老李头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那云家哥儿长得根本就不像哥儿,还有人愿意入赘?就入赘了,肯定也是那等懒汉二流子一类的,这入赘的小子,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能是个什么好的。
后来听说是云家九岁中童生的那个,老李头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锯了嘴的葫芦,病秧子白面团儿。
叫老李头说,中童生有个屁用,平日里见了人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性子也任人搓圆捏扁,还不如他几个儿子,大字不识,好歹给娶回来几房媳妇,生了孙子。
不过这软绵绵的叶小子,倒正和云家那个男相的哥儿绝配,想到这里,老李头还哈哈大笑过一场,现在一看,这叶小子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云爹云娘这时也看过去,见是自家的哥儿哥婿,忙站起来去迎:“怎么还送饭来了?我和你爹带了干粮的,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