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秋风的萧瑟已然席卷溧都。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
颜玉锵进京的那一日,溧都难得出现晴天。
镇守西北边陲的颜取州勾结外臣,意图谋反的消息早早传入溧都,如今,听闻要押送颜家父子进京,玄武大街堵满了人。
这是整个溧都最为繁华的街道,平日车水马龙,今日,却硬生生让巡防营的人清出中间的位置,恰好容许一辆囚车通过。
萧旭尧也和几位高管公子早早的坐在了玄武大街最大的酒楼——清欢楼。
大约午时,载着颜家父亲的囚车缓缓驶入玄武大街,与之伴随的,还有街边百姓的怒骂声,以及漫天而飞的糟糠之物。
几人看着街边的士兵,一人道,“奇怪,这往日押送人犯进京,不都是大理寺的人吗?今天怎么成了巡防营的人?”
“听说是皇后特地调了巡防营的人,说是事关重大,非诏狱不能平息。”
随着囚车缓缓靠近,这些人也坐不住了,倚着楼梯的栏杆,“哎,殿下,人来了。”
一个公子道,“你们看,这些百姓似乎只将这些烂菜叶子往颜取州身上扔,那个颜玉锵,倒是没有沾上什么污秽。”
一个亲王世子道,“是啊,一清一浊,倒也真是奇怪。不过也不难理解,颜家这位小公子如今不过十七岁,又听闻自幼体弱多病,根本入不了军营,西北边陲不缺文官,这位小公子能干什么?殿下,你来看看。”
另一个郡王世子摇着扇子,“说起来,这位颜将军也是命苦,我听我父亲说,他擅武精兵,本是西北边陲的狼,可这儿子,却是个病秧子,莫说习武,就是西北边陲的风大点,也能将人刮倒,你们说,一只狼怎么就生出一只兔子了?只是不知如今这个兔子,怎么样了?”
屋内顿时哄堂大笑,囚车也缓缓向他们驶来,快到清欢楼楼下,一位公子也激动的拉着萧旭尧来看,“殿下,快来快来。”
萧旭尧在他们的催促中,不情愿的也倚着栏杆。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对他的议论,颜玉锵微垂的头正好看向了他们这些人,只是瞬间的交错,让萧旭尧对上了那份暗含着艳丽的薄凉。
少年生得极好,带点乌垣的血统,更是白皙的不像人间公子。
尤其是那双眼睛,桃花眼勾人夺魄,在日光的照射中,仅仅是一个对视,便能让日光暗淡,萧旭尧想,若是在夜色中,这双眼岂非是寒夜星芒,能将冷月失彩。
匆匆一瞬,颜玉锵似勾了笑,可又那样的不真切,像是藏匿在夜色中消融的雪,又冽又冷。
清冽让郡王手中的扇子攸然脱手,他口齿喃喃,“原来竟是这样,这样的美人,谁舍得下手。”
等他回味过来,只能看着折扇落地,“我的扇子。”
被这一声唤醒,萧旭尧飞身替那个小郡王捞回扇子,借着颜玉锵的囚车之力,又重新回到二楼的包厢。
“想不到这颜玉锵竟然如此绝色,比我大渝第一美人还要美上几分。”
“要不怎么说,乌垣出美人。但谁能想到,乌垣的美人配上我大渝的玉郎君,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尤物。”
“你说万一陛下起了善心,将这位小公子发配官奴,就这样貌,可不得沦为那些达官贵人的玩物。”
话越说越混,萧旭尧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心中莫名拱火,“够了。”
众人这才想起,萧旭尧乃是乌垣长公主和陛下之子,只是如今乌垣公主嫁到大渝为后,一时之间,也就忘了这回事。
“殿下,若是陛下和皇后诞下一个公主,只怕我大渝第一美人就非皇族莫属了。”
“好了好了,诸位兄台,今天的热闹也看了,难得天晴,要不去溧都外的寒山寺走走。殿下以为如何?”
萧旭尧面上带了些恼意,这些世家公子又怎会看不出来,也就换个玩乐。
“不了,我有些乏,要回去了,你们去吧。”
萧旭尧没了兴致,其余子弟也就恹恹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颜玉锵,这一年,萧旭尧十八岁,颜玉锵十七岁。
少年时的惊艳,从那之后,便成了萧旭尧心头挥之不去的潋滟。当颜玉锵重新回到他身边时,他恨不得将天下都送给这个少年。
记忆的重叠让萧旭尧更加怨恨,颜玉锵凭什么将自己的玩弄在掌心,仗着自己的爱为所欲为。
看着跪在外面一动不动的颜玉锵,萧旭尧不耐烦的开口,“颜玉锵,朕再说一次,过来。”
颜玉锵将泪水吞回,惨笑了一声,双膝前行至萧旭尧脚边。
他眼角的红让萧旭尧莫名烦躁,捏上颜玉锵的面颊,用劲之狠,让面颊生生变形,萧旭尧道,“啧啧啧,朕怎么忘了,颜卿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圭臬,自然将脸面看的比性命重要,那颜卿如今这般委曲求全,是做给谁看?”
被萧旭尧捏的发疼,颜玉锵下意识淌泪,却被萧旭尧重重甩开,只听见一声,“妖孽。”
颜玉锵被甩在地上,双眼无法聚焦,五脏六腑好像也渐渐被戳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