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祭戴着一顶蓑笠,牵着马走在羊肠小道上。
空中飘着雪,天气十分寒凉。
他靠着一壶烈酒,哆哆嗦嗦地借宿在了一户农家之中。
那农家见他相貌堂堂,不似寻常人家,便多问了一嘴:“这位小郎君,瞧着像是非富即贵的,听口音像是西疆人,您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在下乃陇西李氏子弟,大娘不必担心,在下只是借住一宿,并无恶意。”李祭看出她不愿意招惹是非,便作揖开口。
那位老妇人点点头,想拿寻常饭菜招待他,可是又害怕自己惹上官家,便掏出了积攒几年的十多两银子,去街上买了一顿好的饭菜回来招待李祭。
李祭看她如此破费,有些愧疚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怜悯。
如今朝廷课税,百姓们生活在这样的税收之下,根本是吃不饱饭的。
可是这些事情他们无能为力——因为税收财政都是户部管辖的,现任的户部尚书是天启帝的心腹。
天启帝有意抬高税收,增加国库,世家也方便从中敛财——层层剥削,层层相互关照,他们自然不会反对提高税收。
苦的就是这些底层的百姓……
“大娘,您可曾听说过数年前下派至此的汉中知府文兆文大人?”想起正事,李祭问。
“听说过。他已经辞官回乡好多年了,听说现在正在汉中城外的山里过隐居日子呢。”大娘想了想,看了一眼李祭,
“容老身冒昧一问,文老先生远近闻名,李家郎君寻他作甚?”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中州派来的官员,即将出任知府,听闻他贤名在外,特此想来拜访,求问治民之道一二。”李祭微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大娘哦了一声,脸上笑意浓了一些:“您出了这村子,再往西走二十里,就在那山里头。年年都有人拜访他哩。”
“嗯,知道了,多谢大娘。”
李祭看到她眼底的一丝微妙,不动声色地敛起狐疑,开始安静吃饭。
一顿饭结束,李祭在大娘的枕头底下塞了两锭银子,随后悄然策马远去。
那个大娘在他提起文兆的时候,眼神就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平常人家听到这种“远近闻名”的大贤人,要么崇拜,要么觉得虚伪,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表情的。
除非她是文兆安插在外面的眼线,专门给他打探消息。
来拜访他的人,但凡有谁对文兆表现出不善的态度,这老妇人一定会视线禀报给文兆,好让文兆做个准备。
当然了,这些都是李祭的猜测。
他并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只是觉得老妇人的眼神实在诡异。
李祭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顶着一身风雪,看到了深山老林中的大宅院。
四周林木葱葱,大宅院被包裹其中,彷佛与外世隔绝一般。
李祭看着那“文府”二字,心头泛出一丝异样。
住在这深山老林,不觉得磕碜吗。
他落马时,踩到一地的落叶,咯吱咯吱地朝前走去。
朱红大门十分鲜艳,门口还点着两盏灯。
门上的门环格外光滑,李祭只是看了一眼,便伸手按住门环,叩响大门。
“谁呀?”
半晌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在下陇西李氏弟子,特来拜访文老先生。敢问老先生可在府上?”李祭张口喊道。
须臾后,朱红大门吱嘎一声儿往里面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