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修抿唇。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是大雍皇族了。
“顾家哥哥几时知道的?”楚怀修端起茶盏,小抿一口。
上好的大红袍。
“皇陵。”顾渝敲着桌桉,慢慢开口。
那天,顾行之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而且又说了血脉的事情。
他便笃定自己是大雍皇族后人。
当年顾崇安一定是想借自己的图腾找到皇陵所在,然后找出仙丹的。
却不想他一来便差点克死了小世子,于是只能去了西州,放养在那里。
十三年后他回到了中州,顾崇安想弄得他半死不活,逼问他图腾。
而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可怜了顾行之。
他这次去北疆,不仅是为了看看传闻中的大雍皇城,更是要履行诺言——
他要把顾行之的骨灰撒在漠北。
“当年是我父皇杀了大雍皇族,按理来说,我们是仇人。”
楚怀修慢慢放下茶盏,定定看向顾渝。
顾渝抬头瞧着前者,笑了一声——
“殿下都说了,杀了大雍皇族的是皇帝,那便与殿下毫不相干。殿下选择与我联盟时,我便不会覆灭了北陈。”
“为卿执剑,甘之如饴。”
楚怀修默。
为卿执剑,甘之如饴……
他是在告诉他,他永远不会背叛他。
他永远可以相信他。
他永远都是他的靠山。
楚怀修在黑暗中行走了十六年,这是他在继楚怀礼之后,看到的第二束光。
半晌后,他微微一笑:“此番北去,一路慢行。”
“喏。”
“捷报要及时送来。”
“自然。”
……
三日之后,顾渝点兵四十万,率军北上。
天色微微亮。
城楼上,看着飘摇的,映着顾之一字的黑色军旗迎风北上,楚怀修看了一看已经开始燃烧的三支长香,慢慢扭头回到皇宫。
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楚怀修澹然入座,顿时起身作揖。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可有何事要奏?”楚怀修微微一笑。
大臣们看着那个穿着玄色蟒袍的人,意识到现在的楚怀修已经今非昔比了。
有顾渝支持,还有顾渝的那些兵……
不出意外的话,他绝对是皇位继承人。
但是现在,顾渝不在朝中,而且还有别的皇子。
再加上皇后身怀有孕,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
大臣们心怀各异,开始奏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直到一名清河张氏的大臣上奏,说北方近来蛮夷侵扰,顾渝去征伐蛮夷,他建议增加一些粮饷,以备不时之需。
楚怀修同意了。
下朝以后,他准备从国库拨出一些银子去添置军饷。
然后他让人搬来了账册。
楚怀修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醒目的赤条,目光慢慢凝住。
“去将前几年的账册都搬来。”楚怀修澹澹开口。
侍从立刻去搬来前几年的账册。
楚怀修连续翻了三天,一口气看完了建国以来所有的账册。
他揉着酸痛的眼睛,找来李祭。
李祭是顾渝留在朝廷中的,一为保护楚怀修,二为历练。
考虑到李祭的家世是陇西李氏,出了名的上等世家,楚怀修便将他提拔出来做了掌管尚书台的尚书令。
“殿下。”李祭来到东宫,恭敬地俯首作揖。
因为知道楚怀修和顾渝的关系,所以李祭对楚怀修完全是尽心辅左的。
“上一任陇西知府,多年前开始挪用了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子,你们可知?”楚怀修颔首,将一本账册推了过去。
李祭一脸懵逼地接过,翻开看了几眼,随后开口:“这些年,陇西的灾情一直是家父在亲力亲为——那些赈灾的银子,都是从家族中的金库挪出去的。”
换而言之,他们从未见到过一毛官府来的银子。
楚怀修呼吸一簇。
果然。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那知府贪钱了呀,贪了一大笔。
“那位知府何在?”楚怀修喝了一口茶提神,又问。
“那位知府已经告老还乡了。”李祭作揖。
在顾渝掌管整片西疆之后,便换掉了西疆所有的官员,都填上了自己的人。
其中,也包括稳坐多年知府之位的那个老知府。
“可有办法联系到李氏宗主,叫他将那位知府找出来,带到中州。”楚怀修又喝了一口茶,“我有些话,要与他当面质问。”
“自是有的,若需要加急的话,还请殿下等上数日。”李祭颔首,想起什么,试探地问,“殿下是想问那些贪污的银子下落么?”
从楚怀修的话里便可以听出,那个陇西知府贪了不少银子。
他之前还以为是朝廷觉得陇西偏远,管都不管这里。
到现在才知道天启帝是管的,只是这些银子都被某些人给吃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真是枉为父母官呀。
李祭有些愤愤不平。
“不止如此。”楚怀修放下茶盏,又推出几本账册,“我折角的那几页,你看看。”
李祭一一掀开,仔细地查阅过去,慢慢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上面都是各地官员申请的赈灾银子。
而且是同一时间的,但是朝廷都拨了出去。
可是……
“那些年,那些地方并未发生过灾难呀。”李祭讷讷开口。
“上一任户部尚书,在拨出这些银子的不久之后,便辞官回乡。”楚怀修眼中露出一抹冷光,
“那些地方没有发生过灾难,却齐齐向朝廷申请赈灾银子,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那些银子零零散散地分开也许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陆陆续续地加在一起的,国库起码损失了有千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可以招募很多人马,可以建立起一个无比庞大的势力,更有甚——他甚至可以买通敌国,与敌国勾结,让敌国细作混到北陈啊。
而且这都过去很多年了……
楚怀修不敢往更深处想最坏的后果。
如果这些银子没有用在正规途经,那么看似稳定的北陈,其实已经开始风雨飘摇了。
那些人在暗中啃食他北陈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