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也的脾气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
夏怀雁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的原因,才误以为他方才真的在生自己气。
进屋时桌上的饭菜还热着,主位上摆着的碗筷几乎还没有动过。
他怔愣,“您还没吃饭吗?”
季青也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储物台上,“去把药吃了。”
夏怀雁原是想多嘴问问季青也,是不是因为方才下去接自己所以才耽搁了吃饭,这会儿就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心头一紧。
他还以为自己能逃过吃药这一步的。
夏怀雁摘下头上的帽子跟手一起藏在了身后,没什么底气地嗫嚅着,“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的。”
虽是绵软而忧愁的腔调,但一副抗拒的样子体现得淋漓尽致。
季青也抬眸,把他这副模样瞧进眼里,总是冷淡的脸捎上了些动容,“是增强免疫的药。”
在夏怀雁疑惑地眼神中,他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一杯甜甜的药水下肚,夏怀雁舔了舔唇角,转身偷瞄了一眼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季青也。
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补身体,自己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
夏怀雁觉得有些负担,季青也对自己这么好,他根本还不起。
不管是他答应管夏家公司的事儿,还是这两天他对自己的照顾,从大事到每一件小事,夏怀雁都还不起。
他什么都没有,不管季青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他都觉得亏欠。
便又想起还债的事情。
夏怀雁努力存钱,就是想找到妈妈以后能有钱带她离开云城生活。
他不想待在这里,让妈妈和自己再跟夏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只要有夏家人在的地方,夏怀雁都觉得痛苦不已。
还要更加努力赚钱才行,还了季青也的人情以后,他要和妈妈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季青也坐在夏怀雁身后,青年的背影不知为何稍显落寞心事重重。
他阖眸放下筷子,便道,“我在书房,有事来书房找我。”
夏怀雁听见季青也对自己这么说,他立刻站了起来,却看见人已经往楼上走去。
孙姨不知去了哪里,她晚上好像是不在这儿睡的,只白天过来煮一日三餐。
夏怀雁没有多想,便去收了桌子,洗了碗筷。
冯安双带给他的药他也没吃,知道自己是这个德行,早知道就不麻烦别人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提着袋子上了楼去,都走到季青也的房间门口正准备进去洗洗睡了,一晃神才想起来,自己的房间不是这儿。
好像还没有收拾出来。
夏怀雁拖着步子去找季青也,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学着孙姨叫他季先生。
“先生,是我。”
听到书房里有回应,夏怀雁才敢推门。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见季青也的手指还放在键盘上,不想打扰他太多时间,鼓起勇气道,“季先生,我今晚睡在哪个房间呢?”
青年的声音清澈柔软,尤其是季先生三个字。
也许对于他来说,叫季青也“先生”会有些别扭,于是这三个字说出口时便格外轻飘,像羽毛划过手心似的。
听得人心痒。
“还没收拾出来,暂时睡我的房间。”季青也瞥了他一眼,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夏怀雁想说让季青也直接告诉自己是哪个房间,他自己也会收拾的,可男人看起来真的很忙,眼神专注地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再多一句话都没有了。
夏怀雁不是那种钻牛角尖非要问到底的人,他本身内向而不敢多问什么,见状就算再有疑义,也只会憋在肚子里。
见夏怀雁站着没走,季青也问,“还有事?”
男人的目光总是阴冷,夏怀雁立刻躲避了他的视线,摇了摇头,“没事,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带上了门。
坐在书房里季青也在夏怀雁走后,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背靠在办公椅上,望着不远处那盆摆在桌子中间的洁白茉莉,勾了勾嘴角。
太好骗了,可怎么好。
季青也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电脑因长时间没工作而自动息屏,连带着他眼里的光也跟着暗了下来,变得更有侵略性。
夏怀雁不会懂季青也的心思,想着就再睡一个晚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回了房间洗漱好后就躺在了床上。
今天带病去兼职,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脑袋晕晕乎乎的提不起劲。
好在小朋友们可爱又懂事,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吃力。
夏怀雁躲在被子里,目光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上打转,灯光绚烂,晶莹的五彩光芒像粼粼水波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晃动。
夏怀雁闻着被子上清爽干燥的香味,忽觉眼皮沉甸甸的,他好像陷进了浪花浅浅的海水里,在海平面上随着风悠悠然然地飘荡着。
就在他的睡意马上袭来时,放在床侧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一瞬间将他的所有睡意摧毁得一干二净。
夏怀雁的眼皮一抖,心脏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让人的脑袋有些空白。
这么晚除了骚扰电话,夏怀雁不知道有谁会给自己打来。
他摸了摸床侧还在持续震动的手机,揉了揉有些睁不住的眼睛,才往屏幕上看去。
“爸爸”两个字映入眼帘,夏怀雁紧跳动的心更加急促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夏席诚挂断了电话,夏怀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人便又像是来催命似的,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
夏怀雁从床上坐起,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雁雁啊,是爸爸。”
“怎么不回爸爸的消息也不接爸爸的电话啊?怎么样,你还好吗?现在方便接电话对吧?见到季总之后怎么样了?他答应了吗?”
“……”
男人讨好到近乎谄媚的声音让夏怀雁不由打了个冷颤。
夏怀雁沉默了两秒,又听见对方在电话那头不断地向自己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他才终于开口,“我挺好……”
“季总呢?季总怎么说?”
夏怀雁那句“我挺好的”还未说完,立刻就被夏席诚截断,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季青也的想法,甚至连客套话都不想听自己说完。
夏怀雁顿了顿,盯着自己紧攥着被子的颤抖的指尖,声音有些发涩,“季总说他会考虑的,这两天他会找时间跟你谈。”
夏席诚长长舒了口气,电话那边除了他似乎还有别人,一阵刺耳的杂音尖锐地刺进夏怀雁的耳膜,再度传来的是夏席诚的开朗笑声,“怀雁啊,我们夏家有你这么一个宝贝真是祖上烧了高香,爸爸就说除了你谁也不行,幸亏我们雁雁长得漂亮。”
“这么说来季青也应该对你很满意吧?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季青也那儿吗?要不要回来,你在哪爸爸来接你好不好?你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怪让人担心的。”
“……”
夏怀雁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回答对方,只听着夏席诚那些话里有话,一股浓浓的恶心及无助感浮上心间。
他垂着眸子,轻咬着唇,“我想见妈妈,您说过只要我按照您说的做好,就会让我见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