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
“那她是哪个村的?”
老妪看她发笑:“她嫁到城里,娘家还在山那头嘞。”
月书不解:“那她干什么在你们村那小河沟寻死?”
“什么,她跳河?”
一群人面面相觑,叽叽喳喳议论声起,有人盯上她盖头的衣衫,好奇道:“你这丫头干嘛盖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该不会是你把她逼了寻死罢。”
月书可不背锅,反问道:“我既要逼死她,为什么还要把她背过来,好玩呢?”
正说着,石马村村长来了。
天气炎热,众人将马氏搬到村里一间山房中,月书不肯把遮头的衣衫拿下,村长便让自己娘子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热,我不拿。”月书护着头,任那长脸妇人怎么说,她都不肯掀。
“你不会是个丑八怪罢?”人群里围观的小孩仗着个子小,依稀从风吹开的缝隙里瞥见一点模糊色,拍着手笑道,“肯定是!”
村长皱眉:“去去去,小孩子瞎说什么。”
月书无奈笑道:“我就是丑八怪怎么了,去去去。”
众人听她声音知道还是个小丫头,谅她也不会好端端害人,一时留她在一侧廊房坐下喝水解渴。
月书屋里坐着,见廊房里也没什么人,不由问那倒水的老妪这儿谁家有幕篱、锥帽抑或面具。
“小丫头脸上是不是有什么疤痕不能见人?”
月书哈哈笑了几声,想了想,朝阿婆招了招手,事先道:“奶奶不能笑话我。”
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慢走到少女面前,嘴里道:“这人生来什么样,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老人家怎么会笑话你。”
她是笃定了月书天生面丑,要不然这大热天盖住头,也不怕闷死。
阴凉的屋子里,穿堂风吹动竹帘,纤瘦身姿的少女猛地扯下衣衫,头发乱糟糟的,配上那一张被人用笔胡乱画过的脸蛋,饶是老人家有心理准备,一时也呆住。
“诶呀,怎么会这样?”
月书料到如此,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装作不在意。
“最近有些倒霉。”
老妪本不想多看月书,可她脸上东西画的实在刁钻,眼睛总忍不住撇过去。脸色微红的少女大口喝水,咧嘴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人让她等着,自己说回家找找。
月书道了句多谢,此番却并不知自己谢对了人。
原来青都周边古来便有“无傩不成村”的谚语,石马村里以李姓为大姓,村里傩队中俱是李姓族人,迎神赛会少不得要面具戴上。
月书今儿也是凑巧,碰着的老妪家中便有那一号人,十里八村傩戏面具皆是出自他手,手艺娴熟,孙子承他技艺,自老人死后又拜师歙县黄氏,而今不过弱冠年纪,竟有青都小雕龙手之称号。
村头一座三进宅院里,老妪门外头喊了三声孙子的名字,未几,一个少年快步走出来,他穿着身细葛直裰,头发用一根木簪绾起,皓齿明眸,秀气异常。
他袖口上还带着木屑,站在门楼下朝外看了看,笑着问:“奶奶怎么了?”
李休宁早在屋里便听见了村头的热闹声,只是如今天气大热,人已散去,一时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什么作废了的面具?咱们家里那么多,你随便找个出来,也不要太丑的。”
老妪跨过门槛,屋里做饭的使女正好从厨房出来,她瞧见了,便让使女今日多备一副碗筷。
“今天有人来家里吃饭?”
老妪想到月书那个样子,笑着又叹:“也是个可怜孩子,不需你陪着吃饭,别问太多了,快去给奶奶找一个面具。”
李休宁点点头,不多时,从房里箱中找出个做废的合仙面具。面具当时未上色,他左右看了看,用一小块布包起来。
“如今外面日头大,奶奶你在家歇着,我去送。”
孙子懂事,白发苍苍的老妪坐在堂厅笑着道好。
山房里。
竹椅随着晃动吱吖吱吖响,青衫少女遮头的外衫垂在地上,这次她改了一股脑蒙下来的法子,只是头披着外衫,用手拢着边缘,露出一双眼眸。
月书一个人在心里数数,打算数满三千六百便起身出去看看。
这期间她数乱了三次,这次好不容易念到三千,突如其来的叩门声将其一下子打断。
阳光晒到天井,细碎金尘飘飘落在古旧的廊房里。
李休宁已经看了她一会儿,瞥见她腕子上那圈银镯子,蓦然一笑,这才叩门出声。
月书原以为是那白发老妪回来了,转身一瞧,称呼已经出口,少年却笑容璨烂。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