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顿饭功夫,远处复归寂静。骤然间一声长啸由远及近,迅捷无伦地裹着一团灰影,顷刻便来到了老少二人近前。
来者是一位灰衣中年汉子,身形矮壮,黑带束发,右脸一道长长的刀疤自额至颧,面相颇为凶恶。汉子手上提了一根法器模样的量尺,身上灰衣略有破碎,几处血渍未干,兀自微微喘息,显是刚经过一场恶战。
平伯心知对方破阵而入,来者不善,却雅不愿多生事端,当下暗自戒备,开口说道:“朋友见礼了。我爷孙二人不涉世事,在此避居已久,是以适才听到响动也未加查看。这位朋友若是萍水路过,还请自便;我二人不理世间俗务,朋友无需心有挂碍。”
岂料汉子恍若未闻,瞧了瞧坐在巨罐中的少年,阴笑道:“挂碍倒是没有。只是周某刚才闻到了‘龙麝金线芝’的气味,这味药对周某疗伤有大用,所以特来厚颜讨要一些。”
平伯暗道糟糕,皱眉道:“周道友既是有伤,我们拿些药材出来也无不可,这‘龙麝金线芝’虽然珍贵,世所罕见,却毕竟不是神芝仙草。不巧的是我家孩儿淬体砺炼即将功成,用药已持续数年,前些日子这味药已经用罄,且无需再补;那药香只是罐底药渣的余香而已。还请道友体谅,速速另寻他法。”
周姓汉子立时垮下了脸,冷哼道:“用罄?不识抬举!把你家的药材全给老子拿出来瞧瞧!我看这罐子里面长年累月,好药草着实不少。”言辞之中,竟然已毫不客气。
平伯心知无法善了,伸臂从罐中拎出湿漉漉的少年轻放在一边,右手迅疾如风,在少年身体几处拍了数下,防止因强行中断行功而导致药性反噬,毁伤经脉。少年仍是双目紧闭,不言不动,虽然耳朵仍可听到身外之事,但功法骤停之后,必需盏茶时分才可缓缓平复。
周姓汉子冷笑连声,骂道:“嗬!不知死活的东西!想动手?”更不多话,瞬息之间身形暴涨,两个错步已欺近平伯身前,一股强大的气劲自全身弥漫而出,掌中量尺似也胀大了数倍,漫天尺影搂头砸下。
这周姓汉子貌似粗野,却绝非草包一个。他本是受命赴洛阳做个小案子,中途却出了点意外,差使办了个半吊子,事后还被大批人马追踪剿杀。追剿的人马高手寥寥,但追踪的本事却是一流,他跑了上千里路都没能甩脱;偏生人多眼杂还不能大杀四方,窝了一肚子邪火。好不容易连使诡计,将残余追兵引入了青城山,终于一鼓作气屠戮殆尽,却也由于奔劳疲累,杀伐中受了点儿内伤。刚刚战罢便发现这边老少二人药藏丰富,那“龙麝金线芝”正是适合他功法的疗伤灵药。闯入时他根据平伯布下的幻阵,稍一推演便知地主的修为较自己逊了不止一筹,于是更不犹豫,悍然前来杀人夺药。
此刻甫一交手,平伯就知自己修为差了对方老大一截,暗自咬牙存了拼命的心思,掣出一柄古朴长剑,着着抢攻,竟是完全不顾守御,一时间倒是将周姓汉子逼了个手忙脚乱。
那汉子眼见对手招招拼命,俱是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路数,倒也不敢大意,加之原本有伤,只得暂且先守紧门户,伺机伤敌,尺上使出的功法力道却是丝毫不松,逐渐加重。平伯勉力支撑抵挡,斗不多时,只听得“铮”的一响,长剑断为两截;那汉子的量尺却丝毫无损,质地古怪,非金非玉,坚韧却远胜精钢。
平伯抛了掌中断剑退出几步,犹豫了一下伸手向茅屋一招,嗖的一声屋内飞出一柄宽刃阔剑来,剑柄镶金嵌玉,式样华贵,剑身刻有古篆“阳曲”二字。
周姓汉子“咦”了一声,颇为意外问道:“阳曲侯?你们是郭淮家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