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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萧泽今天仿佛终于神清气爽,不再受秦皎的幻象干扰。

只是这幻象还是给骄傲的天子留了点后遗症,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他总无意识地抬头看向空中。待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愚蠢行为,他又忍不住皱眉。

温太后有事相告,萧泽处理了政事,便又去长信宫。

没了秦皎霸占后宫,又有侄女入宫为伴,温太后近日过得十分舒心。两人寒暄一番后,温太后方问:“皇上可知哀家今日找你何事?”

“朕不知,还请母后直言。”

温太后颇有些怪他不开窍,“皇上,如今后位空着,后宫亦不得安宁,不若早些立婉婉为后,有她帮你打理后宫,你亦可省下诸多麻烦。”

萧泽想了想,“此事不急。”

温太后不喜道:“秦氏执掌后宫多年,独揽大权,骄蹇多疑,后宫竟容不下第二人,致使我大锦至今亦无皇嗣。如今你已扩充了后宫,秀女妃嫔们多了,难免不好管束,后宫之祸也得防着点。早日立后,由皇后执掌后宫,方可杜绝后宫之乱。”

萧泽听罢微微皱眉,“立后之事非同儿戏,纵使朕有心册立婉婉,也要和朝中百官商议才可。”

“哀家会和你舅父商议,你舅父会替你打点安排。”

萧泽面露不虞,“如今江南水患尚未解决,西北也不太平,此时立后实在不是好时机。”

古人都讲天时地利人和,立后这等大事,更该在祥和的时机下举行才恰当。

温太后却道:“正因多事之秋,你才需要一个好皇后给你打理后宫,让你能专心理政。后位空悬,难免会有人会为这个位置产生妄念,况且立后也能稳固你的帝位。”

在废掉秦皎的后位时,萧泽也曾想过将温婉早日迎娶温婉为后,但时日拖久了,那份激情便淡了。他现在考量的也不只是那份浓烈的爱意,还有各派势力之间的制衡。

自秦党被抄之后,温家的势力蹿升太快,这让他已经感到了一丝危险和不悦。

“待到赈灾银粮筹集到位,再谈此事。”

温太后见萧泽主意已定,心知多劝无益,便转向另一话题:“你现在正值年轻,当多宠幸后宫妃嫔,为我大锦江山留下皇嗣。”

萧泽蓦地想起那晚的尴尬,面色沉了沉。

温太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犹自说着:“秦氏独占后宫,让你身边空无一人,耽误你大好年华。如今秦氏已死,也该是多生几个皇嗣的时候了。若非秦氏霸道善妒,哀家现在亦该有皇孙承欢膝下,秦氏此等毒妇,万死也难解哀家心头之恨。”

谈及秦皎这女子,温太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在秦皎手上吃过不少亏。

“朕还年轻,此事亦不用劳烦母后操心。”萧泽颇有些不耐。

温太后还诧异萧泽为何突然如此不悦,猛地又想起那日来仪宫宫女回禀自己的蹊跷事——皇上在温婉那里留宿一会儿便离开,离开之际还心情不佳。

“皇上可是身有隐疾?”

萧泽断不会承认,只冷沉着脸,“母后何处听来的谣言?朕为江山社稷夙兴夜寐,是何人在朕背后传谣?”

温太后看他生气,也自知此话问得有些不妥,她的儿子龙威燕颔,比先皇更具帝王之姿,岂会不举?定是秦氏那女人死后不甘,要断皇室血脉。

“哀家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人传谣。秦氏误你多年,死后也不安分,当挫骨扬灰。”

萧泽面无表情:“她已经化成灰了。”

“如此甚好、甚好!”温太后连说两个甚好,“你也当多留宿来仪宫,让婉婉给你生个小太子。”

萧泽不愿和她谈这个话题,最后留下一句“朕知晓了”便告辞离开。

温婉从长信宫的里间走出,面带一丝愁容:“姑母,皇上他……”

她刚才在里面听得一字不漏,她心心念念等着皇上立她为后,但皇上的反应却是如此淡然,让她心生委屈和不安。

“放心,有姑母和你父兄在,后位迟早是你的。”温太后招呼她过去挨着坐,“跟哀家好生说说,那一晚你和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温婉低头道。

她越是这样躲闪,温太后越不信,“你只管和姑母说,姑母才好给你想办法,你若闷着不说,姑母也帮不了你。”

温婉这才道:“自秦姐姐死后,皇上便时常对着空气出神,还曾问过我是否看见过什么,后来又命人给秦姐姐收尸。那晚我们本来好好的,皇上忽然就像听到了什么,便起身走了。我心中很怕,怕秦姐姐不肯放过皇上,她若只来找我便算了,若是对皇上……”

温太后听后怒不可遏,“秦皎这毒妇,哀家便知她死后也不肯甘心,她生前不得皇上喜爱,死后还要相缠,哀家……哀家不将其挫骨扬灰,哀家难解心头之恨。”

温婉又言:“我本也不信这些,但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你刚才说皇上还命人给秦氏收尸?此等毒妇,便该死无葬身之地!”

温太后怒意难消,当下便命人去调查。

*

萧泽本还为终于见不着秦皎而欢喜,结果去了长信宫一趟,好心情便被破坏得一点不剩。

“皇上,今夜可要召人侍寝?”宫人问道。

萧泽想着上次的尴尬,心中还有些阴影,“温贵妃身体不适,还是不要折腾她了。”

宫人笑道:“皇上果然专宠温贵妃,别的秀女和妃嫔皆被皇上忘了。”

萧泽微微一顿,他与秦皎成婚多年,因秦皎实在令他生厌,这些年来他也未曾宠幸过秦皎。而秦皎这女人嫉妒成性,也容不得他宠幸别的女人。渐渐地,他便被秦皎磋磨得没了那方面的心思。

如今后宫入选了一批秀女,为了江山传承,他确实该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萧泽命人将秀女的画像呈上,随便点了一人。

*

灯下,萧泽信手翻阅着《农耕要术》,此书虽无华丽辞藻,却平实记录了很多实用性农耕之术,且还有刘子义的考察记载,量产增加几何皆有考察记录,应是可信。

他又不由得想起了秦皎,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之前看到的幻象到底是否存在,还是秦皎的魂幻化给自己、迷惑自己的幻象?

秦皎这女人果然狡诈,知他毕生所求便是天下太平物阜民丰,便用这种虚假幻象迷惑他,差点让他陷入自我怀疑中。

幸而她消失了……

不多时,宫人们抬来一美人。

萧泽见着这场景,忽地有些兴味索然。但为了锦国皇储,这是他必走的一步。

萧泽放下手札,一步步朝龙床走去。

床上美人玉体横陈,满脸娇羞,萧泽却没来由感到一阵厌恶,他为何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行云雨之事?

“皇上?”美人等了许久,没等来皇上的进一步动作,便冒着胆子轻唤了声,“臣妾伺候皇上宽衣罢!”

萧泽未置可否,依旧垮着一张冷脸,侍寝的美人被他强大冷凛的气场搞得有点怯。

见萧泽未阻止,她的胆子才大了些,主动上前伺候。她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眸子干净,总像笼着一层雾,多情又勾人。

萧泽看着贴上来的女人,不知怎的,便想起了秦皎。他就说这女人眉眼怎么有股熟悉感,原来是因为她这双勾人的眉眼长得像极了秦皎那女人。

萧泽脸色倏尔变得更冷,一把推开了缠上来的女人。

女人不知自己哪里触犯了龙颜,赶紧跪地求饶。

萧泽阴沉着脸,“给朕滚!”

值夜的宫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天子震怒,他们只得把这倒霉的女人拖走。

又是一夜难免,空中幻象虽消失了,但萧泽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那么轻松愉悦,他甚至怀疑秦皎只是隐匿了,没准便隐在暗处。

侍寝秀女惹怒皇上之事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听说了吗?昨儿皇上传了人侍寝。”

“我知道,侍寝的正是青州来的秀女,不过听说才抬进去不久便被皇上撵走了。”

“她定是做了惹皇上厌恶之事。”

“这倒未必,上次皇上留宿来仪宫,也不久便怒气冲冲走了。”

“那不是最得宠的温贵妃的寝宫么?皇上最宠温贵妃,怎会动怒?”

“听说是废后搞的鬼,废后专横善妒,死后也不许皇上宠幸别的妃嫔秀女。”

“唉,皇上真惨,废后既已死,人鬼殊途,何苦还要缠着皇上不放呢?”

“可能是太喜欢皇上了吧,废后生前就那么爱皇上,死后定然也容不下皇上宠幸别的女人,所以才总是在宫里装神弄鬼。”

“你别说了,好可怕,我都感觉到了一股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