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音晚膳的时候没有看见桌上摆着的含桃有些失望,但是瞧见皖月也是很高兴的。
只是她觉得圣上虽说面上温和依旧,但似乎没那么高兴。
时下还是流行分桌而食,或者说她和皇帝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像是一个圆桌上用膳的君臣。
但是她却打破了这份平静,跪直身子起来,小声问:“圣人今日下午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吗?”
圣上摇了摇头,叫她近前一点,温声道:“瑟瑟今日在远志馆里过得高兴吗?”
“高兴呀。”
杨徽音絮絮讲述了许多远志馆里的新奇课程,尽管对于天子而言那十分琐碎平淡,但还是耐心听完了,她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把那五张纸都抄完啦,现在记圣上的名字比我自己还要熟!”
“瑟瑟认识了新朋友,是件好事,”圣上没说要去看那五张纸,只浅淡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朕近来却要做一件不甚妥当的事情。”
何有为隐约能察觉到圣上的烦躁,但是他不敢置喙,只是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
大多数时候都是杨徽音来说,圣上静静听着,而后点拨一二,但她还没听过圣上会有什么烦心苦恼。
“圣人觉得不妥当,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她很是不解:“我在府里见到的都是大家先气昏头做了错事,然后被阿翁和耶耶训导才知道不对。”
圣上默了默:“有些事做了会后悔,不做来日会更后悔。”
她满脸无知,“哦”了一声,但并不懂。
“有些事情并非出自朕的本心,”圣上似乎很想与她剖白,但她大抵是听不明白的,“身为君主,总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
杨徽音想了想:“就像我不愿意做功课,也是要做的。”
读书学习相对来说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做功课却不是。
圣上闻言一笑:“瑟瑟聪慧。”
他换了一双公筷,挟了虾,慢慢剥给她:“你喜欢么?”
皖月侍立在一侧,她头一回见到皇帝,几乎腿脚都不是自己的,然而自家的娘子明明平日很怕生人的,可是面对圣人,却又如此熟稔。
她低头不言,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些与春末夏初不相符的寒凉,见识到了圣上对娘子不一样的隐秘,便是她留在远志馆里不合规矩,圣上也不会放她出宫的。
杨徽音站在圣上的身边,十分眼馋圣上手里浸饱了汁水的虾仁,直到那只虾被人执了虾尾喂到口中,更是满心欢喜。
她好像很少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但是圣上却这样熟悉她的喜好!
“圣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呢?”
她忽然想起来从没有人和她说起过远志馆放假的具体时日。
“等四月十九远志馆放假,瑟瑟就能回随国公府探视了。”
……
太上皇病危回京的消息远比他们回程的脚步要快,朝阳长公主处已经许久不曾宴饮寻欢,宇文大都督府上的那位年少得意的金吾卫终于忍不住多往长公主府去了几回,但最终却无功而返。
宇文冕自小便喜欢朝阳长公主,这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他的父亲为此上书求娶过,只是太上皇和长公主自己更想多留几年。
前些时日两人从南诏回来,似乎闹出了许多别扭,但这些时日长公主明显为了父母的事情怏怏不乐,他重新登门,却吃了闭门羹。
无论太上皇之病是真是假,长公主遥隔千里,不知流言真伪,总还是有许多忧心的,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再面对宇文冕的冷脸,索性驱逐他出自己的门庭。
这样的局面落在随国公府眼里,便是有几分怀疑也作了真。
杨文远知道父亲对太上皇还是很忠心的,但这些时日除却为旧主忧心病情,却似乎还有些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