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见幼子正坐,脸上也带上了正容。虽不知幼子为何对弹丸之地如此关注,只当幼子心善至极,听过成亲王对倭寇的描述,才对倭寇深恶痛觉。他倒也没卖关子。
“朕遣使者往倭,诏谕其国,且诘以入寇之故,彼时倭国正值战乱。但显然倭国国王正值上风,朕所派主使翟乡成功说服倭国称臣朝贡。”按理说不费一兵一卒使他国称贡,元帝此时应感觉到了结一处祸患而轻松欢愉才是,但元帝讲到这时并没有露出开心的情绪,旭昉反而见父皇眉头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然倭国此时诸侯割据,混战不止,倭国国王对下控制不力,诸多战败军阀便觊觎大兴沿海富庶,对沿海百姓武装抢掠,走私放火,屠杀百姓,无恶不作!倭国国王也表示如今正是火烧眉毛,无能无力!并表示犯兴倭寇可任由我朝处置。翟乡起初只以为是倭国推托之词,但经深入勘探,果真倭国本土战火连天,国王政权都朝不保夕,方才信了七八分,便速速遣人归京呈递消息。”
讲完最让他头疼的一部分原因之后,元帝也觉得舒服了许多,旭昉见元帝伸展了一下大长腿,往后微靠了一些,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知晓使者肯定做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儿,便伸出小手给元帝胸口拍了拍,假意为他顺气。
元帝见幼子歪着脑袋,手还似照顾幼童般帮他顺气,一时也觉得熨帖。
随即笑道。
“不过翟乡、阙行那俩也是胆大包天的,阙行那小子,年少轻狂尚能理解,翟乡那圆滑的老狐狸也能跟他一起干属实让人惊讶。你可知,他们在倭干了些什么?”
旭昉这时仿佛都听不见元帝的声音了,只觉得思绪轻飘飘的,嘴里倒是不自觉地呢喃出一个人的名字。
“阙行?”他只觉得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记忆好像开始混乱模糊的时候,有个少年,全身伤疤交织,一身白衣都被血迹沾染,与他在仅供一人行过的小道相遇时,那双警惕无比,仿佛泛着寒光似的狼一般的双眼。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冻在原地,寒意自心头升起,不寒而栗。
后来,两人熟了之后,少年的第一句话便是。
“阙行。”
后来旭昉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小七……旭昉?”元帝见他幼子神态恍惚,一时有些担忧地唤他的名字。
旭昉这才如梦方醒,怔怔地看着元帝。
元帝只以为他听见陌生的名字心下好奇,也未多想,便跟他解释了起来。
“阙行,阙骅将军府上三房庶子,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正常,这次朕派一小队军士乔装商队入倭,阙行便像阙骅请出,朕见他在军中颇有声望,不顾阙骅帮扶,在之前平乱时便以束发之龄带一小队奇袭敌军主帐,敌寇虽是一群乌合之辈,但他还是一时声名鹊起。见他主动求情前往倭国,朕便允了。”
旭昉只在心中自嘲,同名同姓罢了,若是真是同一个人,见自己如此作为,何不来相认?想着神情便放松了许多,但对这一同名之人,还是略感好奇,便追问道。
“那后来呢?他与翟大人可是做了什么?”
“朕遣他们前去时除了诏谕,以及其他一些要务,其他的便要求他们临机而动,毕竟若是形式有变,消息往来往往不够及时。没想到就是这一口谕,竟是让他们联系了多个诸侯,现在各诸侯府上话语权不可谓不重。”元帝作为开局仅一人,还能头铁地打下偌大江山的帝皇来讲,对这种不费一兵一组却能让利益最大化的行为还是持赞赏居多。
“现下,倭国形式尽在掌握之中,就观后续发展了。”就算能打下一个小国,对元帝来讲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但是终于解决掉一个一直骚扰沿海百姓的隐患来讲,元帝还是略松了口气。
“现下,倭国大头便已无虑,还有一群流窜的倭寇也不足为虑,朕打算整顿海军、加强海运建设。再发生如当日之事,我大兴百姓任人践踏,岂非战朕面哉!”
说到这,元帝便目露精光,一个杀伐果决的上位者形象便昂然而起!
旭昉也听的热血沸腾,便忍不住地鼓掌。
元帝被他这一整,那吞山灭海、平定天下。开疆拓土的壮志豪情便是一噎。
便首次毫不留情地给了幼子一个脑瓜蹦!凶残至极!
旭昉也放下心来,心中也涌现出无限喜意,恍惚中只觉得数百年之后,那哀鸿遍野,那千千万万的同胞泣血,那泱泱国土的生灵涂炭,那些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生化战争,都渐渐止住了开端。
他一时激动,便是感觉到父皇敲他也不像往常生闷气,而是扑向了元帝。
元帝被他这突兀的一扑,没有做好准备,便连忙抱住怀中幼子,往软榻倒去。幸好没有摔着,元帝刚想责备一下小七的不管不顾,便见小七眉非眼笑,神采飞扬的样子,还未说出口的话更是出不了口了,小七很少情绪外露出那么高兴的样子,让他也不禁大笑起来。
父子俩就这么笑倒在软榻中,见对方笑就更来劲了,对着笑到后来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最后还是元帝看小七都要笑岔气的样子,才连忙停下来,扶起幼子,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胡闹。”元帝还要故作严肃地补上一句,以显示出陪幼子玩乐的无奈。
旭昉也不以为忤,反而开心地去摸元帝的胡子,元帝也是拿幼子没办法,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父子二人又交谈玩乐了一会儿后,见天色已晚,旭昉便请辞了。
元帝本想让小七留宿,但小七坚决地拒绝了他,严肃正经地跟他说。
“父皇,儿臣已是可独当一面的能人了,安能与父寝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