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瘦弱的小身板子,平时献血都能因为贫血被打回来吧,这还指望能在自己需要输血的时候救自己一命?
谁救谁啊?
易玖正把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上。
原本和梁肆延共处一室这件事就够让她脊背紧绷的了,听到他的这句话时,她更是慌张。
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按照顺序拉开行李箱的另一个收纳袋,一排整整齐齐的粉色文胸。
易玖慌了神,都忘记梁肆延刚刚说了什么,赶紧把拉链拉上。
摩擦拉链的声音在这空间里的声音格外突兀。
她愣愣地抬头望向梁肆延,眼里的光像是带着层自然的水雾。
头顶的灯光打在她脸上,都能看到上面的绒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因为皮肤太白,稍稍展露的一点情绪都一览无遗地写在脸上。
“我......我......”她嚅嗫。
梁肆延眉梢一抬。
这也能哭?
稀奇。
“我没看见。”梁肆延说完,扭头下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他又睨了后头一眼。
谁没见过文胸啊,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梁肆延一走,易玖放松下来,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蒋晗打电话来的时候,易玖刚洗完澡出来。
她接起电话:“喂,妈妈。”
蒋晗嗯了声,语气里是无尽的疲惫与沧桑:“到梁家了吗?”
“到了。”
“到了就好,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你要学会察言观色,不要像在自己家一样,要听话懂事,和保姆司机都要搞好关系,知道吗?”
寄人篱下。
易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嗯。”
蒋晗:“你外婆的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我们家是负担不起的,所以只能——”
“妈妈,我知道的,我心甘情愿的。”
外婆对她很好,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她身,所以她应该把这份恩情还回去的。
只是当梁肆延的血库而已,他又不会天天出事,又不会每天都需要她输血,她可以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在国际学校上课,接受更好的教育,这都不能算是一场交易,该是福祉。
“小九,你能这么想就好。”
易玖没说话。
“梁家那个儿子,跋扈得很,如果他欺负你了,你......”蒋晗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该忍就要忍。”
易玖就知道是这个回答。
她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易玖把手机随手丢在床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心很白,青色的血管很明显,像纵生的藤蔓。
这血管里流的是AB型Rh阴性血,与梁肆延相同。
梁肆延,这个一出生就被京圈众星拱月围着的小少爷,要星星可摘星星,要月亮可得月亮,偏偏就是这血型罕见珍贵。
他爱飙车爱蹦极爱跳伞,什么刺激危险的活动他都喜欢。
所以梁家需要一个移动血库,能保证这位少爷随时随地都处在安全状况。
而易玖,偏偏同属这个血型。
熊猫血这件事是不可以轻易让别人知晓的,但蒋晗和江婉柔是同窗闺蜜,两人无话不谈,蒋晗在一次闲聊中告诉了江婉柔。
后来,易玖的外婆生了一场重病,易玖的父亲早年间傍上了富婆,两人早就定居国外了,且易玖的外婆和她的父亲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一个在妻子孕期出轨的男人,怎么指望他能拿出高额的手术费呢。
这笔钱是当时的易家无法承受的。
蒋晗去祈求当时已嫁京北圈富豪的江婉柔,江婉柔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是她有一个条件。
蒋晗这才知道,原来江婉柔的儿子同为AB型Rh阴性血。
而代价就是易玖,要成为梁肆延的血库。
“小九,吃饭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易玖的思绪,她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刘姨,应了声。
她下楼的时候,饭桌上的饭已经盛好了。
易玖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离自己最近的就是青椒炒猪肝,豆腐烧猪血,菠菜豆腐汤。
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小九,你坐阿延对面。”江婉柔笑着说。
“谢谢阿姨。”易玖在梁肆延对面坐下。
易玖睨了他一眼,微微怔愣,他刚刚应该是洗了个澡,黑发没有擦干,自然地贴着头皮,宽肩撑起干净清爽的白T。
他耷拉着眉眼,安静地吃饭。
整个人原本桀骜的轮廓好像被勾勒得有些许柔软。
“小□□籍的事情我们已经帮你办好了,下周你就和阿延一起去尚和了。”梁泽说。
“好的。”
“尚和的分班是按照分班成绩来的,你待会儿去阿延房间拿一下复习资料。”
“好的。”
易玖有些错愕,梁肆延不是说他十八了吗,教材怎么还会和自己的一样呢。
他,难道,还在读高二......
她怯生生地看了梁肆延一眼。
只一眼,梁肆延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吊儿郎当地夹了块肉:“哥哥笨,留了两级,知道了吗?”
那声哥哥尾音拖长,平仄分明,行腔咬字之间硬是被他念出几分缱绻。
梁泽:“再说话油腔滑调我抽你!”
梁肆延耸耸肩,刻意拉长了声:“哦——”
梁泽看见他这样子就火大:“每天就知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读个高中都能留级!”
“连洲和沈邵闻他爹可是您的发小啊,我能跟他俩认识还不是托了您的福。”梁肆延一幅混不吝的模样,“上梁不正就别怪下梁歪了。”
梁泽气得吹胡子瞪眼。
江婉柔在一旁打着圆场。
虽然斗嘴吵闹声不止,但易玖知道这是一个融洽的家庭。而这样的家庭氛围正是易玖没有体验过的。
她低头安静地吃着饭菜。
没有人注意到易玖,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她长发下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因为那声哥哥而紧绷成一根弦的少女心绪。
一顿饭吃完,易玖回了房间,她正在收拾下周开学的东西,又想到梁泽在饭桌上说的话,她走到三楼。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大着胆子,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我真不去。”梁肆延说。
“......”
“你死了我就来给你收尸,北郊墓园正中心那块地儿不是正空着吗?给你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