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来替少爷剪吧。”周云心中纠结，他紧盯着简皆鸣光滑柔软的头发，终究不甘心它们被别人握在手里乱剪，然后被扫走。

“好啊。”出乎周云意料的是简皆鸣的欣然接受，他知道少爷一向随和，却没想到少爷信任他到不假思索。

他心中被什么填满，那爱意像气球不断膨胀。

他手颤抖着去摸那微凉的发丝。

终于……抚摸到了……

“我会……努力的。”周云声音微微哽咽。

简皆鸣在不明所以中替他加油。

油光水滑的一小缕头发被收进了周云屋子里最隐秘的地方。

得到简皆鸣批准的休息时间，周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简皆鸣的院子。

简皆鸣在屋子里偷偷摘下眼罩写字，他不会用毛笔，虽然这具身体有肌肉记忆，但也架不住简皆鸣手抖得跟珀金森似的。

他又去用周父送的钢笔，但是太久没拿过笔，他甚至都忘记了怎么握笔了，手的每一块肌肉都不受控制的拉扯着笔尖下的线条。

简皆鸣看着一纸鬼画符，揉把两下丢进垃圾桶里，他重新戴上眼罩，感叹幸好自己是个瞎子。

他这头脑壳疼，周父那头派人喊他来听戏。

简皆鸣听不懂艺术，但是他正好有事要找周父，于是就去了。

周家搭建有戏台子，周家的老祖宗都是听戏打发日子的，这戏一听，就听了好多代。

简皆鸣虽然听不懂唱的什么，但是这阻碍不了他一本正经的欣赏。

他听着戏子尖尖细细的声音努力分辨她的吐词，却怎么也没听清楚。

利索放弃，简皆鸣去和周父说话。

见到小儿子看过来，周父将他的手放在茶盏旁让他喝水。

“父亲，我想读书。”简皆鸣开门见山。

“想去就去吧。”周父剥了一颗花生，给简皆鸣喂了一颗。

简皆鸣愣愣的含住了一颗花生米。

他还以为对儿子万分宠爱的周父不会同意他再去私塾，以免再发生意外。

“如果还有不长眼的，让周云告诉我就是了。”周父又去剥花生，咔擦咔擦的。

看来周父是替他教训了那群欺凌弱小新同学的皮猴了。

简皆鸣轻轻靠在椅子上忍不住笑，他心情舒畅，目前的情况都在他的预期中。

想要和同龄人交朋友，处于被欺凌的一层可不行啊，大家都不愿意和“低人一等”的麻烦精做朋友，不过抱住高自己一等的小坏蛋头子的大腿倒是很熟练。

简皆鸣摸了摸下巴，还没想好下一步计划，不过也不着急，他预备先去私塾看看小倒霉鬼们对他的态度才好做计划。

他心情一舒畅，就多吃了两块糕点，周父就将多的桂花糕全送去了他的院子。

简皆鸣又陪父母吃了饭，夏氏平静温和，给他夹菜添饭，也没再提受伤与上学相关，简皆鸣也不会主动去提这事，但将儿子当成自己的命的夏氏肯定是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了自己的孩子而不还击。

她现在平静，像是护崽的母狮一击必杀，然后与孩子分享偷袭者得血肉。

简皆鸣吃的不多，他喜欢周家厨房的手艺，无奈周锦的胃口总是不好，吃不了太多，有时吃了无端端地又会吐了，浪费得很。

也就是养在周家当个娇贵的大少爷了，要是换个环境，早就凉了。

简皆鸣吃饱了又和父母说了会话，他很少和自己的父亲说话，父亲总是很忙，他和父亲说话，父亲只是焦头烂额的抓狂，让保姆将自己带出去。

他不注重简皆鸣的学习的过程，也不注重学习的成果，考试的好坏在他眼里都是不错，还行，继续努力。

毫无乐趣与挑战的是简皆鸣不爱做，他厌倦了学习。

但是父亲又确实是爱他的，他不敢再婚，怕简皆鸣多想，生日也会尽量出现匆匆陪他庆祝，每年送的东西都越来越贵，在简皆鸣眼里却越来越不值钱。

他收过的最珍贵的礼物是小时候某一次生日，他和父亲一起拼起来的拼图。

父亲难得的抽出时间耐心陪他拼完了。

简皆鸣问他以后还有一起拼拼图的机会吗，父亲信誓旦旦说肯定会的。

结果他直到死去也只有那一幅拼图而已。

周父和夏氏很恩爱，他们说话会看着对方眼睛，带着笑意耐心听完对方的话，然后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周父与夏氏都是温柔的人，周锦也是，下场却那么……

简皆鸣偏过头去。

夏氏第一时间发现了儿子的不对，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简皆鸣推说自己困了，这才被允许回自己的院子。

此时已经月上柳梢，远远就看见周云等在门口。

“少爷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他话语带着笑意。

“陪着说了会话。”简皆鸣习惯性地朝他伸手，周云会意地扶住他。

小少爷一天天在长大，已经快到他的肩膀高了。

周云虚握着简皆鸣的手腕。

还是这么瘦，少爷总是生病，就像在替两位长辈生病一样，从没见过谁家的小少年会有这么多病缠身的。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少爷才能乖乖地待在院子里，像只小兔子一样需要他的照顾。

他惋惜见不到少爷的眼睛，却又陷入无需再遮掩目光的紧张狂喜中。

“老爷送来了很多桂花糕，少爷原先不是不喜欢吃吗，觉得甜腻。”

“今天的味道有些特别，清淡一些挺可口。”简皆鸣的盲人身份适应得很快，加上对家里足够熟悉，已经能健步如飞了。

周云这才露出笑容，少爷果然还是不爱吃甜啊。

“一会儿将糕点也分些给院子里做活的尝尝吧。”简皆鸣想着反正也吃不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周云笑容更甚，欢喜应了一声，他火一般炽热的目光紧盯简皆鸣的脸庞与说话时震动的喉结，周云猛地咽了一口唾沫，觉得快要被身体里的火焰吞没了。

简皆鸣只道周云贪吃，一听到有赏糕点就这么高兴，不能成大事。

他在心里感叹着，被小丫鬟服侍着洗了澡后躺下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