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言试镜那天是陈芳芝陪着,先把他叫来公司拾掇一通,然后像牵着家里孩子似的去导演那边转一溜。戚婉也在,见着陈芳芝很热情,听说带艺人来试镜,连带着对展言也十分客气,又是倒茶又是端水果。展言去另一个屋试镜,戚婉就拉着陈芳芝坐下来说话,问迟老师最近怎么样。后面门就关上了,展言也没再听见。
他试镜的过程乏善可陈,但还算顺利。虽然一开始站在好几个人面前报名字有点儿傻,转身也太快了。被导演笑着叫停,让重新慢慢转一遍。展言自己选的片段没演完,导演给了他两段别的角色,让拿着本试,对完词儿又问了几个问题就算结束了。展言一片茫然地又走回去找陈芳芝,一点儿不知道这算表现得好还是不好。但陈芳芝没在外面,戚婉独自坐着看手机,看见他出来,跟他笑了笑:“你陈姐去接电话了。”
展言“哦”了一声,有点儿拘谨地停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婉把手机放下,凝神打量了他两眼:“展言是吧?”
展言点点头,又打声招呼:“戚总。”
戚婉:“坐啊,别站着。”
展言就束手束脚地过去坐下了。
戚婉给他倒一杯新茶,不动声色地问:“你跟江少珩关系不错啊?”
展言双手接过来,指腹被瓷杯烫了一下,但他忍住了,掂在手中,垂着眼“嗯”了一声。
戚婉微笑了一下:“你这孩子长得是不错。”
展言彻底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只会红着脸说谢谢,杯子依然握在手里,掌心都被烫红了一片。陈芳芝就在这个时候终于回来了。
“试完了?”她看见展言,“怎么样啊?”
展言摇摇头,老实道:“不知道。”
戚婉在旁边都听笑了,陈芳芝也笑:“怎么叫不知道呢……”戚婉便道:“哎呀,你带的艺人,没问题的。”
陈芳芝便招招手示意展言起来,展言总算得以放下那杯烫茶,悄悄搓了搓手,走到了陈芳芝身边。
“那我们先回啦!”陈芳芝跟戚婉告别,“跟洪导也说一声……”
戚婉起来送他们:“那个项目,我给你发个梗概?”
陈芳芝点点头:“行,我先发他看看,看他喜不喜欢吧。”
戚婉这会儿已经送到门口,听见这话便笑着感慨了一句:“他这是真人生巅峰了,爱接啥接啥。眼看着当年从一个小孩儿长起来的……”她又看看展言,目光很期许似的,“这个也是未来可期。”
陈芳芝还是笑:“别送啦,咱们尽快通电话!”
戚婉这才回去了,陈芳芝拉着展言的手臂一转身,脸上的笑登时就没了。
“她还有脸给迟也递本子!”陈芳芝打开车门,把展言往里面一塞,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展言听。展言茫然地看着她变脸,感觉她情绪不怎么好。
陈芳芝坐在他身边,看见他的神色,主动解释了一句:“迟也跟他们俊华都是旧恩怨了……算了,跟你没什么关系。”
展言默默地不说话,怎么又是旧恩怨。这圈里旧恩怨怎么这么多,好像每个人跟每个人之间都有旧恩怨,但凑到一块儿的时候又都是笑脸相迎的。
陈芳芝让司机开车,一边问展言:“你最近见着东苔没有?”
展言意外地转过脸:“没啊。”东苔上周跟他说去上海看朋友了,显见着是落选了心情不好,去散散心。本来说就玩儿个周末,但今天也没见他回来。早上给展言留了条信息,说要在上海再留两天。他本来就是在上海读的大学,那边朋友多,之前也老去,展言就没多想。
陈芳芝:“他在上海啊?”
“嗯……怎么了?”展言担心陈芳芝有事儿找他,“要不我叫他回来?”
陈芳芝略一犹豫,脸色似有些古怪,最后还是道:“不用,没你的事儿。”
展言更忧心忡忡了。
东苔连着好几天都没回来,陈芳芝也没通知展言试镜结果,江少珩倒是勤快着来上课了。他们还有一个礼拜就准备结课,要演个汇报作业。东苔不出现,展言就顺理成章跟江少珩搭档去了。小道消息传得快,都知道展言去试了《烟云十四州》,见他们成天出双入对的,都觉得展言演沈雁臣已是板上钉钉。
东苔给展言打电话,也知道这事儿了。
展言还十分不好意思,总觉得亏欠东苔什么。东苔却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只说:“你当我什么人了?那么见不得你好啊!”
语气轻快,心情好得很。展言听出端倪,问他到底在上海干嘛,还不回来。东苔却不告诉他,又跟他开两句玩笑,托他把住处什么东西给寄到上海去,就挂了。
展言操心不已,跟江少珩一块儿吃烤肉还说这事儿——他欠的那段饭至今也没还上。一开始是两人排练完汇报作业吃了顿便饭,江少珩说这个不算,不够隆重,后来又找别的借口,总之就是不算。展言早看透他的把戏,不过他也没这么较真了。连一块上课的闲人都知道他们俩有情况,展言知情识趣,顺着他演。
江少珩尽职尽责地伺候人吃饭,左一耳朵听是东苔,右一耳朵听还是东苔。给他往牛舌上撒盐他说东苔是不是谈了个在上海的男朋友,给他拿生菜包五花肉他说东苔是不是又做啥出格的事儿让陈姐知道了。听到后来江少珩抄起大剪子把碗里一大团朝鲜冷面“夸嚓”一剪,力道大得好像那是东苔的脑袋。
展言终于停了,眼神无辜地看着他,眼睛一眨,又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