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天艺无处可去，还是回了家。

邵军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当时在咖啡厅，邵天艺的任性行为给他气够呛，倒是那大学生大度，主动要求去追邵天艺，后来还真的找到了人，安了邵军的心。

可到了家，看着妻子的遗像，邵军心里的苦闷，就又冒了出来。

“军哥，你要注意身体啊。” 张锦欣长得不算出众，但举手投足有股子说不出的温柔劲儿。她看邵军不虞，非常贴心地切了水果，端了温水。

润物无声的妥帖，最能安抚中年男人的烦躁。来回几句话，邵军就跟张锦欣诉苦：

“我没能给这孩子一个好身体，不能再让他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就这一个儿子，可别毁了。”

张锦欣本来还在想办法安慰邵军，听到“一个儿子”，她表情就僵住了。

“军哥……”张锦欣轻声地提醒邵军，邵军也发觉失言，刚要找补，就看到邵天艺晃了进来。

“你还知道回家？！”邵军一秒进入战斗状态，“为了给你找个老师，我特意跑到人家大学教务处打听的！XX大学的学生多难请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

邵天艺跟邵军无话可说，也不愿意多看张锦欣一眼，于是他脚步未停，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邵军的骂语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邵天艺痛快地关门，隔绝外面的噪音。

屋内，是邵天艺的小天地，他呆坐片刻，才从兜里掏出一张收据。

上面有个手机号码。

“你买我的时间，我给你短暂的自由，很划算的，考虑一下。”

邵天艺又想起那人递给他号码时的浅笑。

他又想到对方所在的大学。

那是他的目标大学。

妈妈还在世时，他的未来无比清晰。上高中，上大学，找工作，平凡安稳的度过余生。

可妈妈过世后，他的未来突然模糊了。别说大学，就连明天，都仿佛遥不可及。

学习有什么用？上大学有什么用？

邵天艺五指一握，收据变成小纸团，被他扔进垃圾桶。

他不需要。

*

邵天艺再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邵军该说的都说了，该骂的也骂了，可儿子就是油盐不进，他愁得头发都哗哗掉。

隔天是周末，邵军为了邵天艺，已经耽误了两天的工作，所以他还是要上班。

“给他做点吃的。”

出门前，邵军交代张锦欣。

“我会的。”

张锦欣答应了。

“爸爸，你早点回来陪我好吗？”邵一豪适时地冒出来。

小男孩正上幼儿园，预计下半年读小学。

邵军对孩子的感情比较复杂。

邵天艺左眼的病，刚出生没多久，就检查出来了。两口子为此没少奔波，到最后，也没保住孩子的眼睛。

这事儿成了妻子的心结，久而久之，变成心病。

有时她成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或一直哭；有时她成晚不睡，拉着邵军诉说对孩子的愧疚；有时她还会莫名兴奋，疯狂购物或者疯狂下厨……

邵军那时也年轻，既要赚钱养家、照顾邵天艺，还要想办法给妻子治病。独自撑了好几年，等妻子病情稳定了，他却撑不住了。

张锦欣就是邵军最心累的时候出现的。

邵军一时糊涂，犯了错误，本来给了张锦欣一笔钱，打发了人走。结果隔了几年，张锦欣又来了。

还告诉他，他多了个儿子。

往事历历在目，邵军对邵一豪实在笑不出来，只好点点头。

*

邵天艺睡得正香时，被门外滴滴答答的玩具枪|声吵醒。

“坏蛋受死吧！啊啊啊！”

邵一豪的叫声和奔跑声机具穿透力，邵天艺用被子蒙头，还是抵御不住魔音贯耳。

没一会儿，他就受不了了。

“吵死了，闭嘴！”

邵天艺冲出卧室，站在二楼往下喊。

邵一豪被吓了一跳，急忙跑向张锦欣。

张锦欣一把抱住儿子，受了委屈似的：“饭在厨房，我们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拉着邵一豪躲进房间。

邵天艺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他进退不是。

“艹！”

他骂了一句，到底没有纠缠。

他还记得邵军第一天带他们母女回来时，还假称是邵军的朋友。后来身份暴露，邵天艺也闹过。

因为眼睛的缘故，邵天艺懂事特别早，从小就知道别给爸妈添麻烦，性子也内敛，很少生气。

那次是邵一豪得意得说自己是邵军儿子，犹如晴天霹雳，把邵天艺劈傻了，推了邵一豪一把。

然后邵军就来找邵天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