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祁慕玹总能想起光华殿那一场大火，大火之后，他再没有了疼爱他的娘，从此，只能孤单地生活。

他时常会来这里，在黑暗中陪着娘。一个人若孤单到极致，会觉得死亡是与亲人的重逢，而活着，却生无可恋。

他不怕黑，可是舒莞怕，尤其是摸黑走进这样的地方，谁能不怕？

林叔点亮了牌位边的烛火，还有，两排长长的烛台。跳跃的火光照着林叔的脸，深深的鱼尾纹刻着超越年纪的苍老，颧骨突出，下颌尖削。远远看着，长得像个恶鬼。

舒莞的脑中，突然就蹦出原主那一世，曾经对林叔的所有称呼：丑八怪、老不死、老怪物、臭阉人……满满的，全都是恶意。

她忘了，此时自己还紧紧地拽着祁慕玹的手。烛火亮起的时候，他果断抽开手，甚至在自己的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

他如此厌恶，让舒莞觉得牵过他的掌心都微微发热，像被烫到了似的。

他是个性子清冷的人，但是刚刚他说“我不怕黑”的时候，那一刻，在这样幽暗寒冷的夜里，舒莞牵着他的手，紧挨在他身旁，他身上的气息和他低沉的声音，清晰得丝丝分明。恍惚中，他是温暖的，因为，她好像触到了他内心的柔软。

林叔此时递了香在她手中，倒是无意中解了她的尴尬。

她态度虔诚地祭拜完，也不多加停留，便说要告辞。这倒让祁慕玹有些意外，他问：“你没什么要说了么？”

舒莞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打算留我住下？”

他显然不是这个意思，飞快地撇开脸，生怕她自作多情。“你雪夜前来，不是为了和我说退婚的事？”

舒莞愣了愣，原主此来明安城，的确是打算旧事重提的。只是，原主昨日来没见到他，这次来又吃了闭门羹，根本没等他回来就先行离开了。

眼下他所见的舒莞，已不是从前的舒莞。

原主认定祁慕玹是故意避而不见，就是不肯解除婚约，而她此来也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她早与太子设下毒计，将在圣寿节那日，将宁王置于死地……

祁慕玹说：“我曾劝过你，太子非你良配，即便你助他坐上太子之位，亦换不来一世真心。我知道，这些话，于你不过是耳旁风，你听不进去。看在你娘的份上，我仍想再劝一次，你若执意不听，我也没法子。”

原主的性子，让祁慕玹实在没办法心生喜欢，他不过是看在上一辈的交情上，不忍见她一条道走到黑。

话说完，二人道别。洪文陪着祁慕玹回房，林叔打着灯笼将舒莞送出了府。昏黄的灯光晃悠着，照着他的老脸，是一副送瘟神的表情，半句不肯多言。

系统在她的脑中响起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刚才为何不解释，说你不想退婚，是诚心来拜祭故人的？”

舒莞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没有不想退婚，我不会嫁太子，却也不喜欢宁王。让他获得幸福的方法很多，我不是非得嫁给他。”

系统叹气：“你的想法理论上没毛病，然而你忘了，我叫做有缘人系统，就算你现在不服，兜兜转转之后……”

府门外的雪停了，依然刮着凛冽的风，舒莞搓了搓手，掌心的感觉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没听完系统的话，回转身，又去拍宁王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