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也算是几代传承的世家了,祖上在京城里也是有一处宅子的,占地还不小。因着林家后来迁去了江南,子嗣又不丰,这处宅子就此无人居住,也不舍得发卖,便白白空着,留下了两房下人打理着。林府的管家提前就赶到了京城,加急安排人手,把宅子打扫干净,添置了家具摆设,修理栽种了许多花木。林家现在身份大大提高,钱财又丰足,大把的银子花下去,几个月后,原先有些破旧衰败了的宅子就被整治得焕然一新,一座雅致精巧的江南园林横空出世在众人眼前,让那好奇上门探访的邻居管家们都啧啧赞叹,想着回去告之主家,林家衣锦还乡了。
林雪峰和林海抵达京城,修整了两日后,劳乏的身体恢复了,就一同去了国子监报到。因着父子两人是皇上特意下圣旨恩赏的,国子监的赵祭酒和孙监丞专门来与他们见了一面,以示重视。初次见面,林家父子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颇佳,都是大方有礼,言谈得体的文士。赵孙二人暗自满意,再各自依着自己所长分别试着查问了一番。
赵祭酒捻须微微点头。林海这少年举人的学问很不错,若是再在国子监里好好打磨年余,得到众多大儒们更深一层的点拨,那进步会很大,下一场会试中有很大可能出头。他就像一块璞玉一般,未来会光彩焕发,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看过林雪峰呈上的由他自己编写的术数册子,并说明这是在思学书院里使用了几年的教材后,孙监丞也眼前一亮,有逢见同道中人的欣喜。他在国子监中,是少有的对格物之术颇有研究兴趣之人,那术数教本在他看来编写得非常实用,深入浅出。可见,能编写出这样水平教本的林雪峰,必是此道行家里手。本来孙监丞身为负责国子监具体事物的官员,对着皇上的旨意,暗中还有些抵触。在他看来,国子监是国家最高等的学府,林雪峰有功,朝廷尽可以给其他的封赏,若其人并无真才实学,却蒙受皇恩,混在国子监当博士,那不是误人子弟么?只这话,他不敢说出口来吧,心中未尝不对林雪峰存了些芥蒂。现在看来,他是白白担心了。
国子监这边的进展很顺利,林雪峰第二天就去吏部把任职手续办理了。他现在还没有面奏的资格,但也很知情识趣地给皇上写了谢恩折子呈上去,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场面上总得做得漂漂亮亮,让皇上脸上有光才是。从吏部官员口中,他得知了朝廷能慨然封赏,也多亏了忠孝王和忠顺王在其中出了大力,特别是忠孝王,对他是赞誉有加,说了不少好话,皇上大喜之下,给他的封赏丰厚。忠孝王为人向来实在公正,因此朝廷上下信任他所言不虚,并没有异议。林雪峰听说后,立刻又准备了两份谢礼,分别送去了两位王爷的府中。
“四哥,那林雪峰有些意思啊。”忠顺王笑着对忠孝王道:“他带着儿子已经到了京城,前日往我府上送了一份礼,说感谢我们兄弟的举荐,略表心中感激。礼品也不贵,只是一些江南的绣品特产,只这份心意是难得的。”
“他也往我府上送了一份,但自己没有上门,附了一份信函致歉道,这是为了避嫌,不让我们兄弟被人攻讦为收揽人心。”忠孝王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此人处事很有分寸,不上赶着谀媚,也不孤高自许,不卑不亢,很难得。听国子监传来的消息,赵祭酒对他父子俩都挺满意的,他们父子前途可期。这两人日后很可以相交一番,只是不要招摇,以免麻烦!”
“没错!”忠顺王拿着手中的扇子拍了拍掌心:“林家我挺看好的,后年他儿子就要参加会试了,如果能中,那可是少年进士,伯爵之身了,在京城里都是难得的,能拉入麾下,那是又体面又得用!”
“且看他造化如何吧。和林家,咱们要保持着联系,但也不能走得太近,免得父皇和太子殿下生出嫌隙来,反而不妥!”忠孝王嘱咐道。
忠顺王闻言有些愤然:“四哥你也太小心了!咱们一般都是皇子,那老五在江南借着甄家大肆收拢势力,太子更是广为招揽朝臣,也不见父皇怪罪。难道咱们兄弟就不能有几个交好的友朋,偏心也不能是这样的吧!”
“老六,不要胡言!”忠孝王沉声喝住忠顺王,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又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叹了一声:“太子自小就被立为储君,到如今已有二十六年了,比其他兄弟们尊贵势大也是理所当然的。老六那里,看着是在江南聚拢了不少人,但真正在朝中得用的也不多,文臣们更是不愿与之结交,父皇并不会太在意,太子他......”
“父皇因着甄贵妃,对老五本就另眼相看,自然不会在意,但太子就未必了!四哥,我觉着,父皇和太子之间,比起前几年来,关系已经疏远淡漠了许多。”忠顺王反驳道:“据说,太子醉酒之后,还和身边人抱怨过,说自己做这太子太久了,前无古人!”
忠孝王倒抽一口冷气:“太子竟然如此不智不慎!父皇因着与先皇后的结发夫妻的情分,一直是厚待太子的,但是太子应该明白,身在皇家,两人先是君臣,才是父子!”他在心中道:皇权不容窥觊,先皇后毕竟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父皇妃嫔众多,曾经再深的情分,如今也已淡得差不多了。太子如今能依仗的其实只有自己的大义身份,和父皇对名声的顾忌,他竟然还不知自己的处境如履薄冰,敢触父皇逆鳞!父皇还能容他多久呢?
“老六,咱们务必要谨慎些,切切不可贪权集党。只要尽心做事,父皇自会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想到此处,忠孝王郑重地警告忠顺王道。
......
林雪峰和林海很快适应了国子监的生活。林雪峰担任了术数博士,他在思学书院里教学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现在拿到国子监来用,也是熟门熟路。上了几回课后,学生们反响都还不错。林雪峰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不由得有些惘然。国子监里虽然也安排了术数课,但它并不是主要的课程,学生们学得没有多少压力,但也没多少动力,少数真心喜欢此道的除外。这点,比起思学书院来还更加明显,因为国子监的学子们,要么是官宦人家子弟,要么是经义文章出众,要以科举求功名的,格物之术对他们而言,只是小道尔,没必要在这上面耗费心神。
林海这个少年举人,在国子监里却是如鱼得水,诸位博士认为他是可造之材,比起其他学生来,林海形貌出众,沉稳大气,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即使在国子监这样人才荟萃的地界,林海也是非常吸人眼球的存着,可说是才貌、家世样样出色,家教人品也无可挑剔,这样四角俱全的少年郎,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在林海自己还未知觉中,他已经在不少人心中被列入了佳婿的人选。
林海这边还算消停,因着他要专心准备一年多之后的会试,众人都不会没眼色地去惊扰了他,只抓着机会就表现出对他的欣赏和善意。况且,这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必要和他分说。
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林雪峰。于是,林雪峰也沾了林海的光,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额外结交了不少关系。他心思机敏,哪些人是单纯和他相交,哪些是意在林海的,日子一长,当然是能分辨出来的。他暗搓搓地想,他这是不是父以子贵啊?不过,转念一想,以林海这个年龄,在古代社会,确实也该定亲了,否则能与之相配的女孩子,都罗敷有夫了,被人挑剩下的,也不像个样子。没办法,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习俗,只能个人去适应社会,没有社会去将就个人的道理,即使穿越当了皇帝,那也做不到随心所欲的,除非他能像秦始皇一般的头铁威严,又有始皇帝那般的赫赫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