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真是个很好的孩子,聪明,性格外柔内刚,而且孝顺感恩。在原身对他的严格甚至苛刻的要求下,他压力巨大,都因此变得沉默抑郁了,也只是怪罪自己做得不够好,使得父亲不满意,心中歉疚惶恐。注视着他脆弱且懂事的清澈眼神,让见惯了现代难缠熊孩子的林雪峰心中颤动,生出了心疼之意。他深思了后,拿出了以前优秀老师的本事来,开解他,缓缓地让他放松心情,重塑自信,体会到父母对他的关爱,养成坚毅开朗的性格。在伴着林海成长的过程中,眼见着那孩子在一天天地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变化,长成了笑容温熙,眼神晶亮的小少年,林雪峰欣慰之余,也不由生出了浓浓的自豪之情。园丁辛勤地培育救活了一株生病的花木,都会享受到其中的快乐和成就感的,何况是改变了一个人?
其实,在林雪峰心中,还有一个隐秘而不能宣之于口的念头,林海就是他的孩子,一个全新的,打上了他的思想烙印的,从精神上与他相通的孩子。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某一个瞬间,林雪峰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他真正的父亲了,他对待林海不再只是因为责任和义务,而是真正的亲情。于是对他尽心尽意,不再存着做给旁人看的念头了。
另一边,朱氏正在和林海在她院子里叙话。
“海儿,这个荷花酥和山药枣泥糕是厨房刚刚做出来的,正热乎着呢,来尝尝!”朱氏抽出手绢,给刚刚练习完今日武课的林海轻轻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招呼着道。
林海已长成一个清俊小少年郎,身量在窜高,身形修长而不文弱,挺拔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就有一股勃勃的生气。朱氏凝望着林海,儿子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竟然一下子长大了,而且,似乎还变了那么多,朱氏恍惚了一下,以前的林海是怎样的呢,脑海中的记忆清晰又模糊。
“谢谢母亲!”林海向着朱氏笑了一笑,接过丫鬟递过的热手巾,仔细地擦了擦手,才坐下来,慢慢地用起了下午的点心。
“海儿,你父亲准备送你去上思学书院,再过几个月就要离开家了。听说那思学书院的学子们都是要寄宿在书院中的。虽说离家并不甚远,但不轮到十天一回的休沐日,也是不能归家的。唉,母亲委实有些放心不下!”朱氏恋恋不舍地道:“虽说书院里规定可以带一位书童随身伺候,但毕竟是比不得家中安逸,此去,海儿,可要受些委屈了!”
“无妨的,母亲。”林海摇头道:“我应付得来,这两年,父亲都让我差不多的事情自己做,不许一切都由小厮丫鬟们伺候的。”——当时母亲还有些不以为然,哪家高门的少爷,除了自己吃饭外,不都是被人从头到脚地伺候着呢?这才是贵人的排面!不过,父亲既然吩咐了,敬爱父亲的林海自然也遵循照办了。好处现在就体现出来了,他去书院住着,想料理好自己是不成问题的。
朱氏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思学书院是江南省最有名的,能入学便是很不容易的,岂能因此便不去呢?
“海儿,莫非你父亲早就有此打算,因此才不让丫鬟们伺候你的?”朱氏不禁问道。
“不是的,父亲道,《论语》中也说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告诫儿子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人。他还说,海外有一国,最有名的专门为豪门贵胄子弟开办的学校,里面的条件就甚是艰苦,要求也极严格,但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都磨炼了意志,得益匪浅,成才的人很多。可见,玉不琢不成器,他因此也要对儿子严格。”林海回答道。
朱氏见林海提起林雪峰来,一付信服的模样,微微一笑,这两年来,林海对丈夫佩服得很,丈夫说的话,他都觉得有道理。也是,她若有所思,林雪峰这两年来变了许多,对以往吟诗作文这些风雅之举都不太感兴趣了,只和清河道长来往密切,除了结伴外出之外,还迷醉于那些格物杂学。自己精心编写了算术本子,和清河道长合写了道门丹术的书,特地印了出来,放在外面发卖。朱氏也不以为意,以前老爷还印制过自己的文集送人呢,反正林家也花得起这个银子。他应该是以此为消遣吧,那也不算什么,总比旁人家男人捧戏子,喝花酒来得强!
却是没想到,老爷这两本书还竟然起了一些人注意,虽不算经义文章的正统学问,也被人夸赞了,说老爷精通‘六艺’中的数,也算学有所长。思学书院的徐山长也看中了,拍板让学院中的学子们以此为教材,学习数这门课,还特地来拜访了老爷一回,因此见到了海儿。考究过海儿的品性和学问后,徐山长欣然答应让海儿进了书院。作为回报,老爷答应,做了书院的客座教授,每年去书院教授一段时间。
朱氏又望了林海一眼,见他讲起要去书院,脸上神情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心中想着:以往海儿总有几分多愁善感,现在性情开朗多了。看来这两年,不止老爷,海儿也变化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