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陛下,您该醒过来了……”
是谁在喊他?
楚白玉吃力地翻动了两下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能辨认出,这是从小就在他身边伺候,二十多年忠心耿耿,对他不离不弃的寒鸣。
寒鸣哭得眼角红肿,只是熬了一个晚上便仿佛老了十几岁。见楚白玉醒来,笑得满脸褶皱:“谢天谢地,陛下您可算是醒过来了。这一晚上真是凶险万分,多亏了毒医留的续命丹,否则您……”
寒鸣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下去。他有心劝楚白玉和裴予川断了,但他心里清楚,他家陛下是不可能放下的,要比起痴情,陛下根本不输给将军。
倘若……他不是出生在帝王之家的话。
楚白玉这样的出身,就注定要比别人背负的更多。这就是他的命数,他这一辈子都得去争,都得去斗,不然没法活下去。
寒鸣七岁入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看得太多太多。也正因如此,他才心疼楚白玉。
楚白玉自己心里也明白,却笑得通透:“没事,人都是要死的。朕若是死了,你也不必伤心,不过是命数已尽罢了。皆时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着我,往土里一埋,过个几天,就什么都没了。”
寒鸣抹了把眼泪,哽咽地喊:“陛下,您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楚白玉睁眼呆呆地望向窗边,恰好一丝微弱的阳光透了进来,温柔地亲吻在了他的侧脸上。
人活一辈子,总该有点执念才行,要不然多无趣啊。
楚白玉这般想着,总算提起来了一点斗志,挣扎着起身道:“裴予川呢?朕饿了,去喊他过来给朕煮碗粥。”
寒鸣一听,顿时哭笑不得:“陛下,您可真黏将军。奴才说句不好听的,您这是自个找罪受呢,将军刚把您气个半死,怎么能愿意亲自给您煮粥啊?”
他正说着,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动静大的像是来讨债的,把楚白玉和寒鸣都吓了一激灵。
裴予川闯进屋里之后,脸拉得老长,跟刚涂了块黑炭似的。
黑炭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滚烫的甜粥,阴阳怪气道:“陛下还真是命大,臣还以为这粥能留着给陛下的牌位上贡呢!”
他居然就这么盼着自己死?
楚白玉怒瞪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粥,不服输地反讽道:“将军嘴硬也不要紧,粥煮的不错,很甜呢。”
裴予川被他三言两语激怒,遂及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不下,但楚白玉已经习以为常了。
趁着裴予川还没找麻烦的这会儿功夫,他小口小口地嘬完了粥,满足地伸出舌尖在唇角上勾了两下,抬眸无辜的朝着男人望去,引诱中还带着那么一丝挑衅。
裴予川怒极反笑:“陛下不是要同臣一起回去吗?臣现在便要启程出发了,陛下最好快些,臣只等陛下半炷香,过时不候。”
“什么?!”寒鸣忍不住插嘴道:“将军,陛下昨夜还发了高烧,如今大病初愈……”
楚白玉及时打断他:“好,我不会拖你后腿的,皆时我们城门见吧。”
半炷香之后,楚白玉准时出现在了城门外,身披白尾狐貂裘骑在马上,静候着裴予川的到来。
他后背的箭伤还未痊愈,昨夜尸毒发作又险些丧命,如今身子骨不是一般的虚弱,根本骑不了马。
寒鸣劝他乘马车,他却倔强的不肯听。因为他知道裴予川必须尽快赶回去,多耽搁一天都随时有可能发生变数。
他不想让裴予川有麻烦,更不想让裴予川看不起。
驾——
裴予川带了五百骑兵从不远处快马疾驰奔来,瞧见前方那抹削瘦羸弱的身影时,不自觉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陛下这样残破的身子还敢骑马?万一摔下来有个好歹,臣可不负责。”裴予川骑着马走到楚白玉跟前,一边围着他转圈一边出声奚落他。
楚白玉迎着冷风咳嗽了几声,嗓音嘶哑而又倔强:“不劳将军费心,我能跟上的。”
他做出一副受气隐忍,委曲求全的样子来,看得裴予川心头一阵火大,当着众人的面便忍不住骂他:“楚白玉,本将军看你是发烧把脑子也给烧蠢了!就为了赌气?你逞强给谁看呢,赶紧滚下来!”
楚白玉挨了一通骂,倒也不恼火,淡定回绝道:“不行,我们不能拖慢行程,得尽快赶回去。你以为你真能对付得了裴昭云吗?她现在想必已经知道剩余乌金石的藏身之地了,你……”
他话不待完,被裴予川不耐烦地打断:“那又如何?你死在路上对我来说更是麻烦,更何况又不止有你一个麻烦。”
楚白玉浅眉一拧,还不等搭话,唐宁突然驾着一辆马车追了上来,停在了两人附近道:“将军,毒医已经在里面了。陛下……也请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