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抵在额头,秋明已经念叨了半路——
“天灵灵地灵灵,给我烧那个鼻毛男的屁股!”
“火机火机随我心意,嗖!烧他!”
“我以神使的身份命令你,打火机,快点随我控制!火焰燃烧!”
“急急如律令,烧烧烧!”
……
可是打火机丝毫没有动静。
鼻毛男已经走到了队伍前列,魏芣趴在他后边咬牙切齿,气鼓鼓地忍着哭,头也不抬,生怕抬了头眼泪就掉下来,要被他们笑话。
雪潜兽摇着尾巴扫过她的脸,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在嘲笑。
钱溢被带在队伍中间晃悠。她没有攻击技能,一直期盼着秋明能控制打火机给那鼻毛男一个教训。
可这都快到半山腰了,部落的轮廓已经在眼前,秋明的打火机依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一块钱能买俩的塑料打火机。
“咱就是说……可能咒语不用这么中二?”钱溢忍不住说。
秋明抬头瞪她,气不打一处来,忿忿地说:“中二的不中二的不都试过了,没用啊!这打火机不听我控制,也塞不进脑子,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想烧他屁股啊!”
秋明这都气得快跳起来了,前面的男人皱着眉头回头看她一眼,钱溢害怕她也会挨一条子,赶忙安抚:“好好好……打住,我理解,也许打火机根本不是这么用的……我们待会儿再研究研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队人全听不懂她们说的话,除了刚开始偶尔几个家伙好奇地盯过她们一会儿,之后无论她们动静闹得再怎么大,都没人再关注过她们了。
卉就是一开始“几个好奇的家伙”中的一个,只是刚才被训了一顿后心情低落,走在队伍边上好一会儿都没抬头。
好在早就习惯了这样时不时的教训,她心情恢复得也不慢,偷偷瞄着魏芣担忧她的情况。
那一木条的力道她可是相当清楚,鼻毛男的情绪向来诡变,有时上一秒还嘻嘻哈哈,下一秒甚至会把他的雪潜兽打得皮开肉绽。
然而,随着秋明神神叨叨个不停,她的注意力也逐渐被她吸引。
她们真的是伪神?
精巧的小火苗凭空燃起,秋明自暴自弃,百无聊赖地打着打火机。
昨晚风雪中的画面与此刻的小火苗重合,卉的眼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小峡谷的火是她最先发现的,一开始也只是一簇小小的火焰,被风刮得破碎,闪闪灭灭几次才逐渐烧大。
等她终于回过神,慌忙去叫来族长和大祭司,火光已经是冲天之势了。
就如同她小时候曾遇见过的那次天火,刚开始也只是小小的一处火焰,而后才越烧越大。
怎么能凭火苗大小就能辨别是否是伪神呢?
她不明白其中的逻辑。
对她来讲,能凭空随意出现的火焰都是神迹。
她走到队伍后方的中部,这里能够看清楚魏芣三人的动作。
卉年纪小,在部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屁孩,尽管飞石耍得厉害,可在天赋至上的部落文化里还是可以随便被人欺负。部落里稍微重要一些的信息,她也完全接触不到。
甚至昨晚,她作为第一个发现神迹的人,竟然都没能参与占卜。
大祭司的占卜是仅次于祭祀的高尚仪式,却又与祭祀完全不同。
祭祀是必须全部落的族人共同参与,向神明祈祷,感受神明的恩泽。而占卜则是一个神秘的小仪式,往往只有大祭司独自进行仪式,族长和部落的关键人物有时能在一旁瞻仰圣迹。
按照以往的经验,普通族人若是发现了神迹,也是可以破例参与占卜仪式的,可是昨晚她却被族长给拒之门外,不明原因。
等到占卜完毕、风消雪歇,她一大清早便听见族长宣布,要派人去捉拿伪神。
年迈的大祭司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族长像是他的嗓子,替他说明昨晚的占卜结果。
峡谷的大火是神怒之兆,大祭司在代表盛怒的火焰中看见了神明的背影,随后又看见了大火远处,三个举着一簇小火苗的人缓缓接近神明。
大祭司感受神意,明白了那三个人就是试图亵渎神明的伪神,她们带着纯粹的恶意来到这个世界,蒙骗世人。
神明不允许自己被戏耍,用一场黑夜的大火作为警示。
从卉小时候开始记事,族长奶奶就一直是族长,大祭司爷爷也一直是大祭司,所有人对他们的话都极为信服,从未有人发出过哪怕一点的质疑的声音。
早上的卉也是如此,因一席话而使命感陡生,自告奋勇打头阵。
而现在,她却产生了怀疑的情绪。
部落就在前面,族长奶奶站在半山腰上一块突出来的巨大岩石上。
“哦咯咯咯咯咯!”胎记男看见她,带头欢呼,朝她挥手。
看见他们凯旋归来的队伍,族长欣慰地笑着,温和慈祥。
卉从情绪中回神,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怀疑而感到羞愧。
怎么能因伪神的几句话就怀疑她敬爱的族长呢?
或许胎记男说得没错,伪神善于迷惑人心,而她只是中了伪神的把戏。
她最后看了魏芣一眼,绕到旁边,不再关注她们。
族人们听见熟悉的欢呼,纷纷跑了出来,回以同样的“哦咯咯咯咯咯”。
“咚咚咚!”鼓手们开始击鼓。
卉知道,今晚会是一场及其盛大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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