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哪怕今日这般场合,太皇太后面上依旧未施粉黛,身上也未熏香,反倒是带着一股子松木香,很是好闻。
胤禛眼睛亮晶晶的,咧开嘴直笑。
太皇太后一瞧是愈发喜欢,笑着道:“怪不得大家伙儿都说这是个有福气的,还真是如此,这般模样,谁见了能不喜欢?”
寻常小奶娃怕生,突然被人塞到一个老人怀中,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从前的万黼与胤祉都是这般。
唯有胤禛依旧咧开嘴直笑,笑的腮帮子都酸了还得继续笑,毕竟这也是一位大boss,若是讨得太皇太后的喜欢,以后他在后宫中岂不是能横着走,连佟贵妃都不怕?
皇上也笑道:“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这话很是让人深思。
坐在下首的荣嫔却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于胤禛面上,可唯有她看向自己的儿子,面上虽分毫不显,但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胤禛与自己儿子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太皇太后看到的只有胤禛,皇上也是这般,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说起来,这荣嫔也是个苦命的,入宫至今已替皇上生下四子一女,可到如今只活下来了三公主与胤祉,去岁怀着身孕时,儿子长生没了,当时的她是伤心欲绝,若非肚子里怀着胤祉,只怕就要熬不下去。
长生,长生,当时这个儿子生下来时,皇上怜惜她没了几个孩子,故而才替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三岁那年没了。
也正是如此,荣嫔可以说将胤祉看成了眼珠子似的,怎么瞧怎么好,自然舍不得自己儿子受半点委屈。
对于荣嫔的心思,大家是半点都不知,胤禛更是毫不知情,抱着太皇太后才给他的手串喜不能自禁。
这手串乃是太皇太后的贴身之物,是她老人家当年的陪嫁,这些年并未离身,用的是九十九颗红玛瑙石,色泽光亮,价值不菲,说是给胤禛的礼物。
胤禛:真好,又要发财了!
太皇太后活了大半辈子,聪明得很,一扫眼就知道大家伙儿在想些什么:“你们啊可别说哀家偏心,哀家对这些重孙儿可都是一视同仁,太子出生时哀家送的是一柄玉如意,禔出生时哀家送的是一块玉佩……也多给谁东西,也没少给谁宝贝。”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看向怀中的胤禛,含笑道:“咱们胤禛也不能说,你说是不是?”
胤禛依旧是咧嘴直笑,露出光秃秃的牙床,看着十分喜人。
众人连连称是,这声音一大,却把胤祉给吓坏了。
胤祉本就有些害怕,方才因对胤禛示好没反应不大高兴,如今是扯开嗓子哇哇直哭,乳娘怎么都哄不住。
虽说小孩子哭闹乃是常事,可这大好的日子这般行径,实在有些扫兴。
太皇太后并未说什么,只吩咐乳娘将胤祉先抱下去好好哄一哄。
这下,荣嫔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等着除夕宴散了时,天色已不早,大雪纷飞,积雪已没过脚踝,但因为乌雅常在位份不够,只能带着乳娘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
说实在的,乌雅常在并不喜欢这等宫宴,人多了,御膳房难免忙不过来,这热菜热饭自然先紧着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像她们这些常在,贵人什么的,每次吃的都是残羹冷饭。
饿着肚子不说,偏偏只能故作欢愉。
瞧着这漫天大雪,乌雅常在眉头紧蹙,却也只能吩咐身后的乳娘小心些,若是摔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道乌雅常在刚走没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她定睛一看,却见着是苏麻喇嬷,当即不敢小觑,忙道:“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苏麻喇嬷虽是奴才,但却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奴才,在皇上跟前都有几分颜面在的,乌雅常在不敢不敬。
苏麻喇嬷性子谦逊,笑着道:“常在折煞奴婢了,奴婢可当不得这‘吩咐’二字,是太皇太后吩咐奴婢给您送步撵过来的,雪大路滑,当心您和小阿哥摔着。”
说着,她忙添了句:“太皇太后还说,后宫之中虽规矩严明,但也得讲究人情,这么大的雪,您带着小阿哥回去实在不方便,您可千万别推辞,不光是您,有子嗣的妃嫔都得了太皇太后赐了步撵了。”
乌雅常在心底这才长嘘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劳烦您替我谢谢太皇太后。”
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只以为太皇太后一视同仁就是万事大吉,殊不知,如今前来传话的这个是谁?不是所有人都能得苏麻喇嬷传话这份体面的。
后宫中的一个个女人那都是人精,上头主子一个眼神就能揣摩出些许不对劲来,更别说还是这么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