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托腮仔细想了想。说:“给我一柄桃木剑吧。” 比较看家。 辛昭:“……” 那给你柄拂尘,你还很顺手喽,直接[勾甩掸迂]羽化成仙走。 沈长安笑了笑,低头忙手上的地图,道:“其实我不用兵器也行,道家上讲以柔克刚,我虽手中无刀,但心中有刀。” 辛昭以指绕着自己额前的两缕碎发,琢磨了沈长安适才的话,想半天才跟上他的思维。“那我就去给你弄桃木剑来。” 辛昭起身,拍拍屁股,走前嘀咕一句,你这里怎么有檀木香? 沈长安提起袖子,闻了闻袖口,里面中衣上确实有一些,大概是腰带上的荷包散出来的吧。 那是沈大娘给他。 此前说好要去景德镇落脚充备草粮,何曦之子时看天相,又算了年历,发现过不久就是[春分]时节。南下的热空气渐来,冷空气却还未退走,两股空气撞在一起就会持续下雨。 梅雨季节要来了。 船得赶在江南梅雨季节前去豫章。 于是,船日行夜行,直接从溪柳山穿渡而过,直下景德镇,在景德镇的大渡口停留了一两个时辰接受检查,然后马上择道去豫章。 大正对人口流动控制的十分严格。 古代出门必备之物,[节符]。 一种类似于‘身份证’的证件,如果是私船还需要有船号和船牌,出县和出省的检查都很严谨。 当然这是在官道、水道以及经过大渡口时,如果走的是那些崎岖山路或羊肠小道,就很少有人来管。 曦之大叔在外面和官兵们周旋,沈长安支起船窗,随着视线看向边上的渡口。 哪些忙碌穿梭在高架之间的杂役雇工们,装载货物以及卸货,忙得他们手脚并用,喊货声、提价声……人声鼎沸。大腹便便的商人团成团,谈笑风生。还有步履匆匆的旅人,行囊有鼓有憋,神色有展有皱。 那是一个大型的码头,有众多商船停靠,大杆子直立立冲天,船帆比鹏的翅膀还要大,放帆的船工们排一列打着赤膊,喊号子拉帆绳。 嘿咻—嘿咻—嘿咻…… 一列人如压倒势齐刷刷往后仰,将大帆升起来。 大船渐渐离岸。 踏板被收起,大约两丈宽,六七丈长,支撑点有机械装置,可以减轻人工力量。 有指挥工大喊:收锚! 声音充满男性浓厚,锚字却拉得很长…… 众人站在船侧,用撑杆抵着岸,助攻大船离岸迎风起帆驾航,其动作十分迅速。 一来商船大,二来商船上的货物赔价很高,所以一般商船不能再渡口停留超过两个时辰。违者,会以按照商船上所有货物的总价罚款两层。 渡口边上开了许多的酒肆和茶楼,供停站的行人或是商客们休息住店,大楼前的灯笼足足有罗汉箢篼(yuandou)那么大,火红火红的,若是在夜里怕是亮如白昼。 沈长安在心里默默感叹,原来这就是著名的[瓷都]景德镇,充满了帝|国文化气息和商业气息。 “沈长安,上来。” 沈长安听到有人在岸边冲他喊,透过船窗,一个小巧的身影跳跃着从堤岸渡口飞跃上船,定睛一看,是辛昭,手里提了几袋面粉袋,还有时令的瓜果蔬菜。 沈长安应声,关好船窗上去甲板。 辛昭放下采购,兴冲冲递给他看手里的木枝。“上好的桃木枝,集市买的,给你做桃木剑。” 沈长安接过来一看,树枝齐整,颜色偏白,笑了笑,道:“这是杨树枝。”他又嗅了嗅味道:“被桃脂浸泡晒干后的伪品。” 轻轻一折,脆断了。 辛昭听后十分生气。 那老板信誓旦旦说这是去年陈货桃树枝,要不是有缘都不卖给他,要知道用桃木的都不是凡人。 他竟敢欺骗岭南小侠,可恶! 辛昭转身就要回去找那老板算账,非砸了他的摊子他才认得他昭小爷。 “别,算啦。”沈长安拉住他,看他的架势和怒火燃烧的双目,担心他生出事端伤了自己,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恰巧此时何曦之说要开船了,辛昭才强压下火气,听劝一句。 不过闷闷不乐的。 傍晚,船择道南下往豫章方向走。 沈长安回望那渐行渐远的瓷都渡口,华灯初上的景德镇别是一番美景,他深深记下那一瞬的美,如女子的姿态倒影水中,波光粼粼。 初出景德镇,要经过几个关卡和设战的时候,今晚夜里多了一些折腾,船时时停靠接受检查。 沈长安一夜未睡,可能是因为有些兴奋的缘故在心里,他睡不着,在灯下接着完成地图回话,不知不觉,画了一晚上的地图。接近天亮时分,大致轮廓和走向以及主要山脉好歹是描全了。 接下来就是注记和上色的问题,做一些精修,到豫章的时候一定能交出一份合格的课业。沈长安松了松后背的筋骨,将剩下的两个花山果吃完,吹熄灯躺下睡一会儿。 船行一夜一日,顺流而下,单是白天几个时辰已行过了四五个水驿,照这样的船行速度,不出六日就能到豫章。 天黑,船靠岸歇停一夜。 沈长安照例看书写字,誊抄几卷诗经,尽量把字写得漂亮入眼些方才满意,又想起昨夜离开景德镇渡口的川流不息,他将经历和感受一并记下来,就命名为:《长安游学记》。 刚写下没几个字门被敲得咚咚响,沈长安抬头,进来。 辛昭额上沾了些灰尘,头发上还插着干树枝,手里拖了一捆来。扔在地上,说:“看看,哪些是桃木枝。” “你?”沈长安上下打量辛昭,一副刚从丛林归来的猎人模样,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去啦。 “我?” 辛昭提起沈长安桌案边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茶水,才说道:“我去给你找桃木枝啦,你是不知道,漫山遍野的松林,就是没看到桃树,喏,随便掰了几根长得像的回来,你看看能不能凑合凑合用。” 沈长安起身向他作揖:“多谢师父。” 蹲下身仔细查看。 他实在不想辜负辛昭的好意,但是却不得不摇摇头,依次指给辛昭看。 “这个是杏木,杏木没有桃木香,最重要的是杏木易开裂。这个是梨木,这个是樟树枝,樟树的味道浓烈可以防虫蚁,这个就是松枝啦,用来熏肉效果甚好,还有这个是李子树吧,还结果儿呢……” “得得得。”辛昭泄气道:“敢情我一样都没薅对啊?以为撒大网捞小鱼儿总能捞到一只呢。” 沈长安将那一捆各色树枝重新捆起来,摞在一边,笑道:“以后会有用处的,你天黑出去找肯定看不清楚,算了,等我们到了豫章再买,或者我不用兵器也行。” “不行!”辛昭咬咬牙,“我一定要找到。”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 沈长安拉着他:“那这样,我和你一起去找。” 沈长安收拾收拾,将课业整理放好,说道:“桃树会分叉,树干一般都很短,纹理是螺旋八卦,深浅不一,且色泽偏向金黄,我们提一盏灯备一柄刀,削断一截儿来看看便能确定。” 沈长安说着就东西准备好,提起桌案上的琉璃盏,走吧。 辛昭点点头,两人结伴出来船舱,下了船向树林走。 在古代的各种传记和志中都有记载:[天地东南有桃林]。沈长安算了一下方向,朝东南方向去找。 两个孩子提着灯盏穿走在树林里,找半个时辰一无所获,沈长安转身想喊辛昭说,咱们回去吧,不找了。 可是转身,人没了。 “师父?!”沈长安提起马灯照亮四周,除了人高的杂草和茂密的树木,不见辛昭人。 “辛昭!” 沈长安在原地打转,心里慌了些。 明明刚才他还跟在自己身后大步流星走,怎么一眨眼就悄无声息不见了。 沈长安知道他功夫好,但是大晚上的难免不联想其它。 “辛昭,你在哪儿?” 沈长安沿着原路返回,林子有夜莺的声音,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唤。 奇怪。 夜莺的叫声美妙,怎么听去像白鹭鸶? 白鹭鸶的叫声可恐怖多了,渗人。 “辛昭!” 辛昭~~辛昭~~辛昭~~ 还有回音。 沈长安看路边的草叶子上有露水,打湿手掌,掌心朝东风向随时在变化,说明气流四散。 这条路前窄后宽,不是正|道啊。 怕是触碰到路边不好的东西。 “辛昭!” 沈长安迅速解下腰带,猛然打四周的草木。他的腰带是家里的那一条,上面绣着五行图,破壁之效。 东南方向有草木稀碎的声音,沈长安闻声提着马灯跑过去,只见辛昭从草丛里不疾不徐走出来。 他的脸色隐在阴影里,看不出神色,手里提着两只活物。 沈长安:“辛昭?你去哪儿了?” 辛昭大笑道:“我去打野味啦,看,两只雉|鸡,明天吃。” 沈长安要被他吓死了。看他没事,才松口气。 反而被他笑话。 辛昭:“本小侠自六岁起就满山跑,活脱脱山大王。呐,你的桃木剑我看是找不到了,去豫章给你买吧,这次我擦亮眼睛看。” 说着和沈长安原路返回。 沈长安不放心朝身后看了看。 辛昭:“哎呀快走啦,我的猎物都困了,我也得回去补个觉。” 到了岸边,辛昭三步并做一步跳上船,对沈长安道:“上来。”转身被棚子边儿的人影吓一大跳。 “是我,舵夫。”老头子戴上毡帽,说:“我有点冷,想进去暖会儿。” “哦。”辛昭捂了捂胸口,差点被你吓死。 “沈长安?” 沈长安还徘徊在岸边的路口,来回绕着走,最后将马灯放在圈中央。 “你在干什么?”辛昭过来接他。 沈长安朝里面的林子看了看,说:“没什么,走吧。” 辛昭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眼泥地上的图案,泰行八卦阵? “你画这个干嘛?” “静心。”沈长安拍了拍手,“以后我们还是别大晚上出来,不安全。” 辛昭点点头,确实,感觉今晚特别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