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正是草长莺飞,桃红水绿的时候。到处弥漫着花香,草香,当然也少不了醉人的脂粉香气。说起脂粉香气,整个苏州头一号的非数苏州城东南方向的制香世家宋家不可。宋家祖上也曾跟随开国皇帝打天下,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立过汗马功劳,于是得了个侯爵封号。然而本朝除了特赐的铁帽子爵位,其他普通爵位一律代代递降。到了宋谨信那一代,只剩下个聊胜于无的男爵。先祖们也没几个脑子灵光的,只知道死忠,因此并未积累下多少家财。再加上要维持贵族的体面,平日里钱财倒是如流水般往外淌。宋谨信袭爵后才发现,宋府早就是个空壳子,家里的财富别说比起京城的贵族了,怕是连稍微殷实点的富户都不如。好在宋谨信也不是那等顾着身份,自认为高贵,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数着微薄的俸禄,看着一大家子嗷嗷待哺的老老少少,他毅然决定下海经商。揣着祖传的几张香料方子,拿着妻子典当嫁妆东拼西凑的几千两银子,离开京城到了苏州闯荡。宋谨信长袖善舞,为人诚信,虽然也吃了不少苦头,但终究渐渐的在苏州站稳了脚跟。后来,宋谨信干脆举家迁来苏州,定居了下来。好在皇帝看宋家一直安分老实,如今又是最后一代爵位,也没怎么管他,睁只眼闭只眼的随他们去了。宋家一直人丁不旺,到了宋谨信这一代通共就他这一个男丁,另外只有一个姐姐,还是庶出,也早已经嫁与京城一富户。因此,宋家迁居顺利无比,宋谨信带着一家老小并几个愿意跟随的老仆在苏州扎了根。
这一转眼,又是数十年,宋家的香料因品类多,档次高,品味优雅,成了苏州的独一份儿,占据了整个苏州百分之八十的香料生意,就是整个江南,说起香料来,都不得不提宋家的名头。
苏州。宋府。
“沉香,紫檀,你们去把大夫人,二夫人叫过来。”宋府大宅内,姹紫嫣红。福寿堂里,一身藏青色绣白玉兰褙子,白色织金绫纹裙的宋老夫人正斜歪在靠窗的躺椅上,春日的暖阳折射在她头上的嵌翡翠银钗上,仿佛一汪流动的春水。宋老夫人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沉香,然后吩咐道。
“是。”二人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宋家虽然主子不多,但宅院却不小。江南的宅子倒并不像京城一进一进的分得那么清楚。宋府说是一处住宅,倒不如说是一处花园。在繁花碧草、浅溪深湖间或依山而建,或傍水而搭,或藏于花木,或起于山石的一座座或恢宏,或精巧,或端庄,或别致的院子就是主子们的住处。当年宋谨信机缘巧合下得到这座园子时,也是相当得意的。
再说沉香紫檀二人到了外间,自是吩咐小丫头去叫人。身为一等丫头的她们主要贴身服侍宋老夫人,传话叫人这等事,自有小丫头们去做。
大夫人吴氏刚处理完府中庶务,好不容易回到至善堂内喝口茶,休息会儿。这会子又听到老夫人派人来唤,虽是疲累,也不得不再往福寿堂跑一趟。
“你去告诉那小丫头,说我这就过去。”大夫人一面冲旁边伺候着茶水的碧水说道,一面朝青禾招了招手,示意她给自己整理整理妆容。心中思索,不知老夫人叫自己和弟妹去有什么事。
青禾手脚麻利的给大夫人净了面,又重新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那些嵌宝点翠的钗环一概不用,就簪了根镂雕成蝴蝶花样的金钗,鬓角发窝点缀着几朵精致小巧的珠花。粗粗一看并不打眼,细瞧却春意盎然。再换上枣红色妆花褙子,宝蓝色罗裙,整体端庄大方,不至于埋没在人堆里,有不过分出挑,扎人眼。就连那一脸的精明都暂时掩盖了。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虽说青禾嘴笨了点,可要说贴心识趣儿,比能说会道的碧水还要强上几分。赞许的看了一眼青禾,转头朝碧水吩咐道:“走吧,跟我去老夫人那看看。”
大夫人二人快到福寿堂时,瞧见二夫人柳氏带着珊瑚分花拂柳从另一头的花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