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拍了拍透雕灵芝纹的床榻,轻轻的依靠在攒框嵌云石的侧屏上:“如今边关不稳,你父兄皆在外行军,万不可张扬。”抬眼一看,见大孙女塌了肩,又起身拉了她坐在她的身边,拍了拍那双春葱似的玉手:“不如今日咱们娘儿们去赏花,就在牡丹亭设了午宴。”
樟姐儿不由得大喜,拍手叫好。侯夫人看她高兴,心里十分心酸。她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最小的儿子不到满月尚未续齿便夭折了,次子梁恒敏恩荫从五品鸿胪寺少卿,生了一女二子,长子却未站住,次子也不过一岁多点,如今是侯府唯一的嫡嗣;长子梁恒叡经常随着侯爷在雁门关守边,大媳妇生育了二个儿子都因为出痘子而死,如今又怀了一胎,即将临盆,却不知是男是女。子嗣单薄,令人唏嘘。三房,想到三房,侯夫人不由得滞了一滞。
侯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想这些闹心的事了:“你大嫂子已经落盆,稳婆是否到了?”听二奶奶说,有一个半个月前就住进了景德堂,另一个今儿一早大嫂的奶娘去请了。便又说:“也请你大嫂一起,虽说她如今还在服大功,毕竟内宅小宴也是无妨的。况且也落盆了,走几步没有什么大碍,去搬了官帽椅,摆上高几,如今天气晴好,便在牡丹亭下面的游廊设宴,也不拘什么菜式,就捡平日里喜欢的摆上,也上了桃花酿,让娘们儿乐一乐。”抬眼看见窗户纱比往日都要鲜亮几分,该是阳光十分灿烂。“让奶娘抱着暄哥儿也来走走,小孩子多晒晒太阳不碍事。”顿了顿,转头又看向自己的大丫头莲碧:“问问三房那边得闲了没有。得闲了也过去。”不得闲就不要过来了。
莲碧蹲身应是退下,转身往东边的抄手游廊走去,拐过转角往南,到了门口是一座单檐歇山顶的大理石半雕升云五福捧寿插屏,出了门便是一个小院子,中庭摆着两只硕大的铜缸,碧绿的荷叶延伸到了缸外,风一起,颤巍巍的左右上下摇摆。过了仪门,出了东面的穿堂是一条窄巷,又折北而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三奶奶的茗昇院。
守门的小丫头看见了,忙笑着施礼:“莲碧姐姐来了。”一边又往内传话。莲碧进了门,东面是悬山顶面阔三间的厢房,南面是卷棚五间倒座,三间正房,两侧各带一个耳房。三奶奶的大丫头碧珠正掀着帘子打里面走出来,看见了莲碧,忙上前笑着施礼:”久不见莲碧姐姐了,今日可得要好好喝一杯茶才走,咱们也好久不絮叨絮叨了。”莲碧忙着还礼,一边说:“可不敢耽误了正事,侯夫人有话传三奶奶。等闲了,便是不请,我也不依的。”二人轻声说笑着,往正房走去,门口的小丫头羡慕的看着莲碧头上那朵碧玺珠花,撩起暗绿色盘花绸绫帘子,禀声:三奶奶,侯夫人身边的莲碧姐姐来了。”
茗昇院的三奶奶听着莲碧的传话,闻音知意,自然是不得闲了:“可真是不巧,啟哥儿正闹腾着呢,津哥儿这会子才睡下,一会儿的功夫就得醒了,实在不得闲了。多谢母亲大人。”三奶奶软和的声音并没有多少的起伏。这些年还不明白吗?这位侯夫人是见不得庶出三房的好日子。若不是大嫂千方百计暗地里照应着,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二个孩子呢。莲碧瞧着三奶奶那张吹弹得破圆润的脸上十分潋滟的杏眼,收下碧珠递过来的荷包,轻轻一捏,似是二个银课子,银盆脸上的两个酒涡深深地:“多谢三奶奶赏,奴婢记下了。”说完蹲身施一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