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屋门被推开,门口站的是子车冷御。迫于礼数,空吟苏本欲起身参拜,却被子车冷御制止。时候未到,此刻可不能让他察觉。
子车冷御坐到空吟苏边,这动作多少有些反常。不管是在位时还是退位后,子车冷御都不是一个亲民的人。平日里,他总是坐在那,用一种高高在的眼神看着空吟苏,看着所有人。
子车冷御又为空吟苏斟了满盅的酒,也给自己斟满盅。二人相敬,空吟苏仰头饮尽,子车冷御则借机悄悄将酒洒出去。
“前些日子孤暗中查了不少次,空将军的兵似乎练得愈发好了。”空吟苏猛然见了子车冷御,本就被吓得清醒了大半,闻得这般和蔼的语气,见得那般友好的笑容,如此反常的气氛,又令他清醒了几分。空吟苏内心发慌却又不敢多问,只回到:“禀太王殿下,预期已尽数达成,不知太王殿下……”
子车冷御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何时履行承诺”之类的话。但同时也知道,后面半句空吟苏不敢出口。空吟苏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只为了再见子车闵岚一面。
子车冷御起身往外,只扔下一句:“你只管安心,孤向来说到做到。”这让空吟苏如何安得下心,对子车冷御来说,口中承诺就如同春日里的风一般,在耳畔吹一吹也就散去了。
“太王殿下……”空吟苏一时情急想要起身追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不存在一般,毫无知觉。
他狼狈不堪的跌在地,子车冷御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他。此刻子车冷御才展露出真正的嘴脸来,虽是面带着笑容,却看不出丝毫善意。空吟苏看着对方的表情,也已知晓了大半。
“你……你……”空吟苏在这个“你”字停留了半天,却最终只骂出句“过河拆桥”这般不痛不痒的话来。从不知哪一代先祖开始,空家人世世代代辅佐着子车氏,君臣二字被他们写在家训中,刻进骨子里。
下一刻,毒素遍布他的血液,让他的五脏灼烧,枯竭,一口殷红的鲜血直喷到地。
子车冷御依旧是那一脸的假笑。他屈尊弯下身,附在空吟苏耳边道:“这怎么能算是过河拆桥呢?当年明明是孤亲口应下你的,孤不过是履行承诺罢了。将军可要回想仔细了,莫冤枉了孤。”说罢,子车冷御将手放到空吟苏的肩,将强撑着桌案企图站起来的空吟苏又生生按回了地。
“你!衣冠禽兽!子车冷御你不得好死!”空吟苏伸手扯住子车冷御的衣领,怒火烧断了他的理智,一个将死之人,又怎需顾及君臣尊卑。那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嘶吼,那是这个自小以礼待人的公子能想到最恶毒的话语。
随后,又是一口鲜血。空吟苏瘫倒在地,止不住的咳嗽,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多年来生命的支柱在顷刻间坍塌,碎裂成渣。
他曾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子车闵岚因事情败露被子车冷御软禁在宫中,或许在自己缠绵病榻的那段日子里子车闵岚早已嫁为人妇。却独独不曾想过,她早已枉死深宫香消玉殒……
空吟苏虽不是一代名将,但好歹是从无二心。就这么个为穷阴族为子车冷御鞠躬尽瘁的忠将良臣,却在那风华正茂的年纪里,被人随意丢去乱葬岗,最终落得个各路走兽飞禽分食殆尽的下场。
那是种连运送尸体的下人都觉得于心不忍的凄凉与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