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她曾憎恨子车冷御，恨之入骨。那个冷血至极的男人，为了他的野心，毫不怜惜地杀死自己的女儿。很多年后，狐丠芸的心态也变了不少。她在通往巅峰的路由衷感谢子车冷御，若非当年子车冷御灭口心切，扔她下北山，她便没有机会拜入狐令天门下，更没有机会唤醒着通天彻地之能……

狐湫寻的幻境相当不稳定，那里充斥着不同时间段的过往。空吟苏与子车闵岚也好，钟离屹荀和子车青闫也好，狐湫寻同狐丠芸也好。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们。

那些他们曾经历过的生离死别，那些曾烙在狐丠芸身与心中的伤疤，犹如一根根钢针，扎进狐湫寻体内，绞碎他的五脏。

身悬梁，坠落北山。长鞭落到背抽出条条血痕，皮开肉绽。虎爪划过眼睛染红茫茫雪地，血肉模糊。巨兽的触手扫过将她拍在山洞石壁，蛇母的法术正正打在她的胸口。

狐丠芸的鲜血与疼痛充斥着整个幻境，曾经她所受过的苦难尽数被呈现在狐湫寻面前。这之中有他曾亲眼见过的，也有狐丠芸刻意瞒着他的。狐丠芸不喜欢告诉他自己受伤的事，恐他担忧，但日日相处在一起，不是哪次都能瞒得住的。

兜兜转转，幻境破碎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又回到穷阴族的王宫。鲜血几乎将狐湫寻的理智消磨殆尽，原本破败的宫殿已换作了子车闵岚的寝殿。关于嵩冰殿，狐丠芸再熟悉不过。子车闵岚与子车青闫，都曾住过这嵩冰殿。殿中一切如旧，包括公主悬挂在横梁的尸体……

方才的数层幻境中明明看到过这一幕，但又不是完全一样的。幻境中忽然又加了一股新的仙气进来，狐丠芸不知道狐湫寻听到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个东西在狐湫寻耳边蛊惑着他，蒙蔽他的心智。

或许，对方现在已不是狐湫寻了。或许，他已经是空吟苏了。那是空吟苏的遗憾，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他才知道他盼望多年的公主已经不在了……

狐湫寻被困在前世的记忆中不得自由，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认得他的公主。狐丠芸也没旁的法子，只得暂时躲起来以避免二人刀兵相见。倒不是打不过，只是下不去手。

随着周围幻境逐渐化作实体，这已不是原本的幻境了。狐丠芸依旧能穿梭在不属于她的幻境中，证明这幻境还算浅显。煜枭堂是有分寸的，哪怕被人有意干扰，也入不进很深的幻境里，致不了死地。

从那股仙气加进来起，对狐湫寻的考验才真正开始了。至于前面种种，不过是让他积攒愤怒的开胃菜罢了。狐湫寻提了辰凉便杀出去，他满脑子就只剩下复仇。辰凉是空吟苏生前的佩剑，作为王子伴读，他的佩剑并不是寻常那般的由君主所赐，而是空家代代相传。那把剑在空吟苏死后便已不知所踪，此刻却不合时宜得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定是陷阱无疑了。

狐丠芸见他走了便忙跟去，顺带着收起灭天魂的戒指，换了套子车青闫见空吟苏时常穿的那套衣衫。

狐丠芸很久没有穿过长裙了，也很久没有守过宫规了。繁琐的裙衫垂到地，阻碍了狐丠芸的步伐，待她赶到时双方早已打成一片。

狐湫寻的能力虽不及师姐，却也不是吃素的。数十侍卫皆拦他不得。眼看子车冷御正赶来，二人但凡打起来，狐湫寻就真的迈入这陷阱了。狐丠芸赶忙前抓住他正欲挥剑的手臂。

四目相对，那张脸是何等熟悉。笼罩在狐湫寻眼前的那片迷雾逐渐散去。耳边蛊惑他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师姐的轻声呼唤：

“屹荀……屹荀……”

狐丠芸私下里一直都没有唤他狐湫寻的习惯，就像狐湫寻私下一直叫她令安一样……

眼前的一切由模糊到清晰，辰凉掉在地，“空吟苏”将“子车闵岚”拥入怀中，

身侧万物尽数散去……

他通过了。

这一项虽难，却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此关名“混沌”，混沌无形，肆意幻化。至于放过狐丠芸的缘由，也再简单不过。她受人算计，先前比旁人多了一层苦难，而后自然要比旁人减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