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风雪，夹杂着冬的寒意侵袭着大地。宫苑很快被点染成粉妆玉砌的世界，这就是北国的冬。几场北风便开启了漫长的寒冬，甬道旁高高耸立的宫墙，显示着天子的威仪。

轿帘微微撩，离若的纤纤素手搭着前来迎接她的小太监。款步走下来一袭百合色襦裙的苏离若。肩头披着雪白色的狐皮大氅，露出一双精致的鹿皮小靴。踏着落雪满径的甬道，咯吱咯吱的往前走去。

约莫一刻钟，方才来到一处屋宇。她抬眼望去，但见屋宇高大敞亮，牌匾上题着“过犹不及”四个泼墨大字。两边乌木处，各自写有一副对联：人生百年红尘间，岁月不堪离人泪。

迈过门槛儿，她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跟她一样的姑娘，人虽然多。却都是屏气敛声，不敢多出一声儿。只待那个小太监退下后，大家才开始悄然议论，叽叽喳喳如鸟儿一般。

“呜呜呜——”一个姑娘的哭声，传遍了屋宇间。她转过头去看，却是一个形容尚小的姑娘。她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停的说着：“常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才十三岁，我想爹娘……”

这个小姑娘一哭，其他人不禁想起家乡，想起自己年迈的父母。也都静默下来，屋子里顿时雅雀不闻。天朝宫规极严，凡是入宫的女子。除非得到主子的许可，不然便是要等到二十五岁才可出宫。

即便是做了妃子，也只有熬到元宵佳节。才可与父母见上一面，若有子嗣便可。若无子嗣，将来还是要殉葬的。除了中宫皇后之外，所有后宫的妃子，也都卯足了劲儿谋得后位。

“有什么好哭的？”一个响亮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但见那个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光洁。一双丹凤眼睛，透露着一份高贵的傲气来。一身玫红云纹百褶裙，鬓间插着银凤镂空簪子。

耳垂处，晃动着琉璃绯红耳坠子。在寒冬腊月，宛如一株盛开的红色梅花。开的热闹纷繁，独秀一枝。但听她慢悠悠的说道：“有朝一日做得宠妃，你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此言一出，更有许多人纷纷议论。正当她还要说些什么时，忽听得窗外脚步声响。“穆姐姐到！”于是所有的议论声消散，唯独剩下雪花空灵玉坠的细碎声音，还在风中飘零。

“大家一路辛苦，今日暂且安歇在紫云阁。”此番负责选秀的人，便是青鸾。她按照宫规，将所有秀女按照地域分为十组。这些秀女来自苏杭，便分派到紫云阁。

“明晨到意明堂集合，开始第一轮拣选。”青鸾的声音不大，却是让这些姑娘各自心怀心思。尽管如此，却都垂首听声。屋宇内百合香袅袅，散发着冬日独特的温馨香气。

风停雪晴，枝头积雪微融。雀儿鸣声声，振颤一季落梅。一片香雪海，笼罩意明堂。暗香袭来，如坠梦幻。宽广场院，历来是为选秀而建。晨起点卯，姑娘们穿着统一的靛青色长袖小袄而来。

“今日开始，你们便要接受各种拣选，”青鸾开始进行训话，“最后只会剩下五名女子为妃嫔。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要遵照宫规。三个月的拣选时间，到明年开春拣选结束。这期间定要勤加练习，不可松懈。”

接下来青鸾按照年龄划分，十三岁和十四岁的秀女。仍旧居住在紫云阁，然后按照高矮胖瘦，逐一进行分配。如此一来，可以删选一部分秀女。她抬眼望去，那个高傲的秀女，随着另一个姐姐走了。

还好没有跟自己在一起，不然想着当初她说话的底气。还真是不好相处呢，倒是那个胆小的秀女，就站在自己的身边。离若刚想要安慰那个秀女，便有青鸾过来，让她们逐一站开来。

这时青鸾和另一个姑姑，用十分挑剔的目光。看着每一个秀女的身材，很快把那些或是稍高或是稍低的秀女，拉到一旁冷声道：“一会儿去意明堂前领银子，回家去吧！”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大约十几个女孩子。被淘汰掉了，离若侧目看着那些离去的女孩子，离若反倒是很羡慕。她们再也不用在宫里，忍受这种离别亲人的苦痛和寂寞了。

“现在开始自报家门，”第一轮拣选中，还需要检查秀女的音色，若是音色浑浊也是要被淘汰的。其实不论是谁，都喜欢听清脆柔和的音调。这一轮考验，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秀女白素兮，苏州富商白封小女，见过穆姐姐。”这一声自报家门，如黄莺出谷般清脆。让人听了甚是舒坦，如沐春风。这个素兮是白门商人，也是有素质和涵养的。

“秀女陆亭枝，浙江府尹陆凡独女，见过穆姐姐。”柔和的语调，像是冬日的一缕暖阳。静静地泼洒在世间，静谧如初。陆亭枝，这个名字也很是好听。亭中柳枝，琉璃月下。

“秀女苏离若，御史大夫苏哲瀚小女，见过穆姐姐。”轮到离若了，她弓身向青鸾行礼。口中之言甚是谦卑，她本不想告知身世。可是没想到，第一轮拣选中，不得不说家门。

朝中的御史大夫苏哲瀚，谁不知道。还兼领着御林军，大权在握的苏家。已然成为朝堂中的重臣，离若甚至是可以感觉得到。其他秀女投来的异样目光，让离若把头垂得更低了。

“秀女杨雪依，杭州县丞杨万文小女，见过穆姐姐。”这个昨天来着，还哭个不停的小姑娘。今天自报家门的时候，声音竟然如此清晰。离若在她身边，竟然觉察得到这个秀女，略带微笑的唇角。

于是那一刻开始，“虚伪”两个字在离若心头萦绕。以后的日子里，离若很是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安慰这个雪依，不然谁会预想得到。她虚伪的面具何时会摘下，毕竟深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