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叶竹霖不禁想起昨夜那一幕。

这人当时要捅的人可是他自己，那他大概率并非刺客，而是……

叶竹霖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很快应验。

玄机阁大门传来一阵叩门声，混杂着宫女的呼喊：“国师大人。”

黑衣人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叶竹霖难以置信地扶住了额头，甚至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抽筋。

“昨夜是初一朔月，陛下体恤您以血哺木，特命奴婢送来补血的上好汤药。”

“放在门口。”黑衣人命令道。

“是，那奴婢暂且先退下了。”

“等等。”黑衣人阻止了她，问道：“最近陛下得了新人？”

他说完，看了叶竹霖一眼。

叶竹霖正心虚得不行，自然不敢与他对视。

呜呼哀哉，出师未捷身先死，刚来这个世界一天，就把两个主角得罪了个遍。

外面的宫女想了想，回道：“似乎是太后送来的人，昨夜去了陛下宫里，但被赶了出来，好像叫叶什么……叶竹子？”

叶竹霖已经不想纠正宫女的错误。

“嗯，退下吧。”黑衣人道。

“你就是顾文卿？”

叶竹霖递出匕首，颤颤巍巍地问道。

现在再细看这人的眉眼，确实和自己很像。叶竹霖只恨月黑风高夜没看清楚这人到底长啥样。

顾文卿蹙眉接过，用白绢认真擦拭匕首上被他人摸过的地方，又将匕首小心包好，才置于腰间囊袋中。

随后又掏出一枚药丸，吃下之后转身走向门口，步履间仍然透出一丝吃力。

显然，方才叶竹霖那一掌让他伤上加伤。

小木门被打开，顾文卿弯腰提起黑木食盒，打开之后拿出白瓷玉汤碗，嗅了嗅汤药的气味。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用指腹擦了擦玉碗边缘，将乌黑的汤药倒入口中，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将玉碗重新装好后，他放回了食盒，又转身扔给叶竹霖一个小药瓶，道：“昨日的毒，这三天每日一颗，便可完全无虞。”

叶竹霖吶吶接住，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文卿先一步打断。

“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就当没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我。如果你出去之后说三道四，那……”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威胁不言而喻。

“回你自己的地方去。”顾文卿朝门口摊开右手，请客离开。

但这看似很客气的动作，配上他微微上抬的下颚以及冷漠的表情，却让人有种若是不从，下一秒便会人头落地的感觉。

叶竹霖看了眼他被血濡湿的黑衣，又对上顾文卿凌厉的眼神，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悻悻吐出两个字：“抱歉。”

说罢，他便跨向木门，临走时举起手中的药瓶，另一只手挥了挥，道：“多谢，后会有期。”

在叶竹霖离开玄机阁的刹那，背后的大门轰然关闭。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果不其然，入眼便是乍破的天光，完全看不见那棵奇怪的巨木。

等等……天已经亮了，那自己再不回去岂不是会被发现？

叶竹霖来不及多想，赶紧翻墙回到了芜远轩。

好在小宫女以为他是心中郁结，敲门未得回应后便去做其他事情了，叶竹霖有惊无险地缩回了主屋。

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将药瓶藏于枕下后，叶竹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躺在床上，想起自己与顾文卿的交手过程，不禁骂了一句自己看的剧情介绍全特么是假的吧！

什么一碰就碎的病弱国师，都是骗人的！

又是暗器又是毒药，若不是自己晕倒之前好心喊了一句“顾文卿快逃”，让顾文卿知道自己并非恶意，恐怕现在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叶竹霖愤愤翻了个身，又感叹道：还以为谢思身居帝位，口味必然是温柔的解语花类型，可他喜欢的顾文卿脾气居然这么差。

搞不懂……

叶竹霖将手背放在额上，却感受到了白布略微粗糙的质感。

他将右手翻过，又高高举起。

手心白布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

——这是顾文卿的血。

想必顾文卿昨夜捅向他自己的那刀，便是为了那宫女所说的以血哺木了。自己竟会以为他是刺客，今日还往他伤口上打了一掌。那一掌自己可是卯足了内力的，顾文卿恐怕伤得不轻。

叶竹霖用指尖轻触了那血迹一下，却觉自己手心发烫。

感同身受般，手心的伤口也更痛了些。

自己的冲动差点坏了顾文卿的事，可是他反而还帮自己包扎了伤口。方才自己又让他身受重伤，可顾文卿竟不计前嫌地把解药给自己。

叶竹霖将手伸到枕头下，轻捏着小药瓶，冰冷的药瓶已经被余温捂得微热。

他闭上眼，想着：这顾文卿的脾气，似乎也没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