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目光森寒,把这件事刻在心里,才勉强缓和着语气:“阿筝什么时候才能醒?”
卢大夫松了口气,语速拼命加快:“我给她开一幅药,再过几天便能醒来,然后多进补进补。只是后脑上那道伤口,之后还需好好将养。”
把正事说完后,卢大夫才开始好奇:“可我不是听说,她已经和谢怀远完婚了吗,那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没看见谢昭阴下来的面色,卢大夫说得愈加兴奋,还想发一下善心:“是不是需要我帮一把,将她送回谢怀远院里?好说,那我顺道再多提醒谢怀远几句,这药方子……”
“怎,怎么了?”谢昭身上的冷气恍若实质,逼得卢大夫头皮发麻,终于把音量变小了。
谢昭语气虽然淡淡,却是不容置疑:“她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那怎么可能,她,”卢大夫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大惊失色,“你不会是打算……可她该嫁给的是你弟弟啊!”
谢昭冷笑:“她本该嫁的是我。”
听他语气如此放诞,卢大夫动了动唇,战战兢兢地不敢反驳,只是咕哝一声:“那还不是你点头同意的婚事。”
卢大夫怂得太过彻底,音量低到谢昭没听清:“你说什么?”
卢大夫打了个冷颤,恍若无事道:“没什么,那我应该叫她元湘还是元筝?”
谢昭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眼神莫测。须臾,听他语气笃定:“叫她元筝。”
虽然都是她,但是元筝陪伴了他十几年,贯穿了他的青涩时光。也是在这期间,谢昭怦然心动,将元筝之名镌刻到了心间,所以谢昭还是最为熟悉这个名字。
他们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对了词,确定等元筝醒来后不会出现纰漏后,卢大夫才起身走了。
临走时,卢大夫想着再给谢昭开一包药。可粗略一看谢昭的脸色,卢大夫明显一愣,惊异道:“你的脸色像是好多了?”
分明前不久还一病不起,怎么会突然好得这么快,难道是回光返照?
谢昭笑笑:“心病好了,病自然也不治而愈了。”
卢大夫看了一眼里屋,了然于心。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开了一些温养的药。
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后,卢大夫松了一口气。才想着谢昭竟没发现,正想快步离去时,忽听身后谢昭一句:“慢着。”
卢大夫冷汗滴了下来,嗓音发颤:“还有何事?”
谢昭一边为元筝捏了捏被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阿筝还有可能恢复记忆么?”
卢大夫打了个激灵。因他迟疑太久,谢昭好似发现了异常,侧头直勾勾地盯向他。
卢大夫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果然没有逃过。
他一狠心,故意模棱两可道:“她伤得太重,应是没有吧。”
发挥了卢大夫此生最大演技,终于把谢昭蒙了过去。
这样啊。谢昭眸里晦暗:“没有便好,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在谢昭唇角勾起的一瞬间,卢大夫身后衣衫被冷汗彻底浸透。他强忍着衣着不适,含含混混地笑笑,装作镇定地走了。
这次,终于没被谢昭阻拦,让卢大夫顺利离开。
才出了世子院,卢大夫便开始一路小跑。等终于出了谢府,发现见不到谢昭了,他如释重负,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侥幸。
想要欺骗谢昭绝非易事。换做往常,这根本难如登天,怕是刚一开口就会被谢昭戳破。
可偏偏只有在今天,才会有一线成功的机会。谢昭把元筝看得比他命还重要,听说元筝出事,谢昭必定心绪不稳,所以才能被卢大夫骗过。
卢大夫的步伐渐渐迟疑,心中复杂滋味交织。
他已然猜出了谢昭的计划。这个人已经为元筝疯了,之前是元筝断然拒绝,才能熄灭谢昭心中欲念。
只有元筝是那唯一锁链,可以让谢昭心甘情愿地自囚于牢,维持表面上的君子风度。但如今锁链自断,无人能困住谢昭。
野兽出笼,再难拘束。谢昭已经错过了一次,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丝希望,他定会不择手段地抓住。
可是元筝也曾是卢大夫的好友,他又不能真做到对她的处境置若罔闻。
罢了……卢大夫在心中默念,只帮这一次,今后不论这两人折腾出什么结局,他都绝不掺和。
而且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向谢昭隐瞒了一点点信息——元筝的记忆并非完全不可能恢复,受了过度刺激后,也许会恢复记忆。
不过这个概率实在渺茫,他不提醒,其实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