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尔里希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时正好碰上万穆言准备出门,她一看见挪尔里希身上的伤口就一脸阴沉,冷笑着说:“我就知道。”
挪尔里希实在是太疲惫了,她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太多万穆言恐怕也不会信。
她只是慢慢走过她身边,拖曳着沉重的身体,揉半天眼睛都没办法好好对焦。
“明天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万穆言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忽然又看见了过去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不会说的,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是保姆,和这样一个女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反正都是要被扔掉的。
挪尔里希停顿一下,血顺着她手臂流下,淌过手背,挪尔里希怕它弄脏地毯,于是用另一只手接住滴落的血,血流过她掌心的纹路。
明天就要走的话,可不能把这里弄得很脏。
万穆言对自己很好很好,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门用力关上后,挪尔里希疲惫得只能不停重复这些话,屋子里一盏灯也没有开,挪尔里希突然跌倒在地上,小心翼翼不让伤口接触到地面,然后一点点爬到沙发旁边的柜子前,她记得万穆言那天给她包扎伤口用的医疗箱就放在这里,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费劲地把医疗箱拿出来,力气几乎用尽。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在漫长的夜里一个人慢慢包扎起自己的伤口。像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小心翼翼躲进破破烂烂的纸箱子里,为自己舔舐伤口。
对不起,万穆言,我明天醒来以后一定会把这里收拾好,把医疗箱放回原处,然后再走。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挪尔里希蜷起来睡在角落地上,伤口疼得厉害,她睡不安稳。在半睡半醒间她感应到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以前是靠前妻,现在是靠那个顾缇雅,你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厉害了啊。这次你能躲过我,但你不要以为顾缇雅这个名字能保你一辈子。相信我,你这是在引火上身——我劝你好自为之。再见,我的宝贝。”
挪尔里希只是粗略读了一遍,脑子也没有很好理解这条短信的含义。
她知道这是沈娇发来的,而且估计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条短信。
太好了,万穆言不会再有危险了。
挪尔里希笑一下,她终于彻底安心,坠入睡梦之中。
从头到尾挪尔里希选择风险最高的这个计划——直捣沈娇的大本营,就是为了让万穆言脱离危险。或者说,她希望让沈娇在内,对原主抱有敌意的人都对自己感到畏惧,不敢轻易冒犯——所以她才决定利用顾缇雅的名声。
今天过后,司徒以冬大概会和顾缇雅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任何想要挑衅自己的人,都会先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敢冒犯顾缇雅。
这就是挪尔里希最真实的想法。
她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对她好的女孩子因为她受伤,甚至陷入困境。
哪怕这计划导致挪尔里希无法达成手腕上的目标,哪怕她将再次流浪街头,和顾缇雅的距离也愈来愈远。
可人世间来一趟,总有比长命百岁还要重要的事。
这一句话似乎撬动了记忆的一角,她想起她们总说自己好矛盾,成天说着要长命百岁,成为传说!但所作所为却总是不顾自己,任性妄为。
梦里那位眉间总是萦绕忧愁的特莉莎对自己说:“挪尔里希大人,您总是那么令我们伤脑筋。也许是因为我们根本配不上您,所以追赶得好吃力,又也许您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终究要活得比他人辛苦一些。”
挪尔里希那时听不懂她的话,而现在,她或多或少理解了一些。
她沉沉睡去前想:
——她是让大家担心了啊。
。
车停好,万穆言一身疲惫地上楼回到公寓,她拧动钥匙的时候想到了挪尔里希,她应该还在睡觉,更何况伤那么重——不,自己又在心软什么呢?
万穆言狠下心,故意把门弄得很响,进去以后却一怔。
——挪尔里希不在沙发上。
而卫生间里也没有洗澡的水声。
灯没有开。
万穆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甚至试探似的呼唤:“小挪?”
没有回应,挪尔里希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看见茶几上有一张纸,是从万穆言送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头竖着写下挪尔里希端正的字体:
“致对我很好的万穆言:我走了!以后没事啦,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泼油漆了,衷心祝愿你能睡上干燥的好梦,不会再有人打搅你。”
万穆言跪在地上,手指用力抓着那张纸。
这一句告别的话好好写在了纸上,很认真,一笔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