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芈陆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儿了。
他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痛了!
因为他不仅被赤火狼的火烧、被八目鸡的水喷,他还被那群妖兽撕咬了身体上的好多地方。
伤得这么重,不痛才怪。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他怎么还活着?明明伤得这么重,却还是活了下来,不知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芈陆费了许久的功夫才勉强适应身体上的痛,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尚能转动。
他本想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无奈斛律偃凑近的脸挡住了全部视线。
斛律偃面无表情,睁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眶,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什么。
芈陆呼吸紊乱,吃力地挤出两个沙哑的音调:“让让。”
话音未落,斛律偃的表情陡然紧绷起来,仿佛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居然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在他脸颊上游走,摸索到人中后,便停了下来。
食指悬在他的人中上面。
芈陆:“……”
他就知道斛律偃做出的行为总能气死人!
“把手拿开。”芈陆语气虚弱,没好气地说,“我还没死,还有呼吸。”
斛律偃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快收回手。
芈陆见状,忍不住讥讽道:“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你可曾见过会说话的死人?”
斛律偃微微偏过脑袋,沉默地凝望着他。
芈陆又道:“再说了,我死了岂不是正好?反正你那么讨厌我,还三番两次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等我死了,你便去镇上买些鞭炮来庆祝。”
芈陆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话。
斛律偃似乎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他身旁。
芈陆一拳打在棉花上,这滋味并不好受。
他看着斛律偃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只见斛律偃的表情没有产生丝毫变化,犹如一潭沉寂多年的死水,连一点波澜都不曾掀起。
片刻,他匆忙挪开目光。
他暗自懊恼——
他刚刚在说什么气话呢?
他以为那些话能激到斛律偃吗?
可事实证明,他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斛律偃只把他当成随身携带的人形血袋,怎么会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
芈陆深吸口气,强行压下那些在心头澎湃的异样情绪。
冷静下来后,他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和斛律偃应该是呆在一个山洞里,但这个山洞不大,并且他们还在通风口的位置上——因为山洞里光线明亮,而洞外的寒风直朝他脸上吹。
芈陆冷得直打哆嗦。
他想让斛律偃抱着他换个地方,可转念想到斛律偃不一定会听他的话,便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实在是又痛又累又困,脑袋沉重得好像有人往里面塞了一团毛线,思绪堵塞,意识渐渐飘远。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觉到吹在身上的寒风越来越刺骨,如有一根根针争先恐后地往他皮肉里钻。
他冷到身体抽搐、手脚麻木。
然而他的意识仍旧沉重,只有痛极了时渗出的冷汗在额头上结了细密的一层。
“冷……”他口齿不清地说,“好冷啊……”
他快要冷死了。
虽然他之前已经做到很坦然地面对死亡,但是他没有死掉,再次面对死亡时,他又情不自禁地觉得害怕。
他不想被活生生地冻死。
这样太痛苦了,跟钝刀割肉似的,将他慢慢地熬到生命的终点。
斛律偃呢?
斛律偃去哪儿了?
斛律偃丢下他跑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芈陆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那来得猛烈的情绪在瞬间化作一根细细的绳子,猛地勒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睁眼,可他的眼皮过于沉重,无论他多么拼命地用力也无法把眼睛睁开。
他从未奢望过斛律偃把他当成朋友或者伙伴,也在最初便做好了随时被斛律偃背叛或者抛弃的准备。
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后悔了。
不。
别丢下他!
他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个狭窄的山洞里等死!
“斛律……”芈陆张着嘴,努力发出声音,“斛律偃……”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覆盖上了他的嘴巴。
那只手的皮肤很凉,衬得从手心里流出来的液体格外滚烫,那粘稠的、带着腥味的液体全部流进了芈陆的嘴巴里。
冷不丁充斥满口腔的血腥味令芈陆几欲作呕,但那些液体带来的些许温度又令他格外着迷,甚至贪婪地想要吸取更多。
他下意识地吮吸起来,喉头吞咽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阵声音持续了很久。
直到他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麻木的双手终于有了力气,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抬手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的手腕很细,被他的五指轻松扣住。
他死死抓着,犹如飘荡在海里的人死死抓着好不容易遇到的一块浮木。
那只手的主人并未挣扎,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抓着。
芈陆又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稍显暗淡的光线勉强照亮山洞里的环境,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连一点虫鸣声都听不见,从头到尾只有寒风在呼呼地吹。
但奇怪的是,寒风吹到身上,芈陆却一点也不冷,反而感觉全身上下都暖暖烘烘,宛若身体里揣着一个烫手的取暖炉子。
他似有所感,垂眼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条毯子——正是他从嵬生那里拿来的毯子。
那天夜里他几乎消耗了所有防御法器,不过其他东西都还完好无损地留着,没想到被斛律偃拿出来用了。